長夜國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年之約

    青木旗旗主陸東蕃首先站起來說道：

    「四位聖人明鑑，聖子在位已經二十一年，要說功勞，那也是不少。聖子武藥雙絕，乃是一等一的少年天才，也足有資格擔任聖子。」

    他先肯定了秦宇的能力和功勞。接著，就不出意外的語氣一轉：

    「但，近些年交給聖子的大事沒有完成了嗎？沒有。要找的寶物也沒找到。夢真會全軍覆沒，聖子事先一無所知。古陽被抓，聖子還是一無所知…」

    「聖子當了二十多年藥宮道子，代理藥宮大權，可其實並沒有給神教帶來太大好處。製造傳染疫毒的計劃，也遲遲無法完成，一拖再拖。」

    「所以，屬下以為，聖子有功有過，不足以擔任聖子重任。」

    他之所以首先站出來表態，除了和秦宇不對付之外，也是知道三位聖人的想法。

    高層都知道，三位聖人對秦宇不滿。

    主要就是，秦宇沒有完成重要任務，令三位聖人失望惱怒。

    而且，秦宇還丟了至關重要的藥宮道子之位。

    陸東蕃說完，白虎殿殿主巴嫲站起來說道：

    「有件事情，我想問問聖子。聖子，毒疫計劃十年前就布置了，神教讓聖子研製三種厲害的疫病毒藥，作為神教將來的殺手鐧。」

    「可是十年過去了，聖子占著藥道神宮的資源，卻沒有完成毒疫計劃，結果半途而廢的離開藥道神宮！」

    「我就納悶了。藥宮有最好的藥道資源，聖子本人也是藥道天才，真是什麼都不缺。可偏偏，十年完不成毒疫計劃！」

    「為什麼？聖子千萬別說什麼力有不逮，有心無力。你要是沒有這個本事，當年也當不上聖子和道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一直在故意拖延，敷衍了事，根本沒見如此大事放在心上！」

    巴嫲一說完，其他對秦宇不滿的人，或者希望古拉上位的人，紛紛站出來問責秦宇。

    理由也都差不多。

    他們的意思都是，秦宇不適合繼續擔任聖子，應該讓賢。

    四為聖人坐在最高層，一時沒有說話。

    古拉露出一絲冷笑，梅玫也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看樣子，秦宇要被廢黜聖子位了。

    秦宇終於站起來了。

    他不慌不忙的走道大殿中間，先是對四位聖人恭敬行禮，然後側著身子對眾人說道：

    「你們很多人認為本座沒有資格當聖子，主要理由是，我沒有完成毒疫計劃。對麼？」

    「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正因為我是聖子，所以我不能完成毒疫計劃！」

    什麼？！

    此言一出，別說所有高層，就是翼聖之外的三位聖人，也大感意外。

    誰都知秦宇對毒疫計劃不積極，不上心，甚至百般拖延。可是，他難道不是應該找各種藉口搪塞？為何要直接說出來？

    他難道不怕激怒聖人和神教？

    「秦宇小兒！」陸東蕃直接戟指秦宇，稱名道姓，聲色俱厲，「你當神教是什麼？聖人之命是什麼？你竟敢故意違抗毒疫計劃，你好大的膽子！」

    很多人都對秦宇怒目而視。

    沒能力完成計劃，最多就是無能。可你故意耽擱計劃，那就是抗命，甚至背叛神教！

    秦宇夷然不懼的冷笑道：「你們是聖子麼？你們懂什麼？你們其中很多人，白活千百年，目光卻如此短淺！」

    「三位聖人讓我研製毒疫，主要目的是磨練我，讓我提升藥道，控制藥宮資源和藥師，為神教所用，豈是真的急需疫毒？」

    「真是笑話！幾位聖人功參造化，修為通天，神教強者如雲，人多勢眾，還需要疫毒？沒了疫毒，我神教就不行了？就不能爭天下了？」

    秦宇似乎豁出去了，他也不管此時幾位聖人怎麼想，更不管眾人怎麼想，旁若無人的侃侃而談：「毒疫計劃，前前後後用了數千人做鼎爐（人體實驗），花費高級毒材藥材無數，可是，我最後不得不停了下來。你們沒有說錯，我的確在故意拖延。」

    「你們可知道為何？」

    秦宇看著眾人，露出譏諷的神色，「你們當中，有幾個是藥師和毒師？真要比拼藥道勢力，神教是藥宮的對手麼？」

    「別說是藥宮，就是一家超級武閥養的藥師，都不比神教少。更別說神洲大營了。」

    「就算我們研製出厲害的疫毒，一旦使用起來，一開始的確會給敵人造成巨大殺傷。可是…」

    「可是，敵人的藥道實力遠勝藥宮，很快就會破解出來，然後用來對付我們。等於是，我們是逼著敵人用更厲害的毒疫對付我們。」

    「這是其一。」

    「其二。倘若天下人知道神教用毒疫來爭奪天下，神教名聲掃地，你們覺得天下人會怎麼看神教？還會支持神教麼？」

    「其三，三大古人一旦回到真界，得知神教傳播毒疫，會不會對付神教？」

    「其四，毒疫計劃一旦施行，後果很難控制，絕對是神洲浩劫。就算我們憑此奪取了天下，神洲也是元氣大傷，拿什麼抵抗妖魔，巫族，魅貘？」

    「真元那麼干，我看是為妖魔巫和魅貘做嫁衣吧？」

    「這就是我為何要拖延毒疫計劃的原因！因為，得不償失，自絕後路！」

    「指望靠毒疫為殺手鐧，靠一兩件恐怖手段改變大勢，只能說你們這些老人白活了。」

    「實話告訴你們，為了神教大業，我準備了很多藥丹毒丹，可卻不會再搞什麼毒疫計劃，也不會再用大量活人來試毒。凡事都要有底線，若是沒了底線，那就是自取滅亡。」

    秦宇說到這裡，對幾位聖人說道：「聖人，秦宇辜負了聖人所託，請聖人責罰。」

    姜藥看了秦宇一眼，心道此人還真是敢說，他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顯然，秦宇是豁出去了。

    這樣，反而有可能反敗為勝。

    中聖，東聖，西聖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向秦宇投來高高在上的厲色。

    中聖道：「秦宇，令你研製毒疫，的確不是為了用來在神洲傳播毒疫那麼簡單。可令你研製毒疫，乃是鄭重交代的要事，絕非兒戲，你怎麼能陽奉陰違，自以為是？」

    「就憑這一點，你豈能逃過這一個抗命不遵之罪？」

    西聖的聲音也透著陰冷：「秦宇，你太自以為是了。要說底線…老夫等人活了幾千歲，比你更了解什麼是底線！」

    「一個人的底線算什麼？重要的是，天地大道的底線。你難道不知，天道無情，方能有情麼？你只知道自己的小底線，卻不知道天地之道的大底線。老夫對你，很是失望。」

    秦宇心中冷笑。他果然沒有小看幾位聖人的「道心」。

    姜藥也是心中冷笑。他認為，秦宇沒錯！

    這一次，他心中是站在秦宇這邊的。

    天道無情，方能有情？扯淡。

    這不過是野心家不擇手段的藉口罷了。

    個人都沒有小底線，遑論什麼大底線？這不是混淆視聽，偷換概念是什麼？

    東聖說道：「秦宇此言雖然不妥，但也不失一番見地。也罷，你當聖子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也就不追究你的過錯。」

    三人之言，沒有一句話說罷黜秦宇聖子位，可意思已經不言自明。

    既然三人對秦宇心生失望，那麼接下來，秦宇應該識趣的主動請辭，然後讓更聽話更合拍的古拉接任。

    秦宇臉色蒼白的恭敬行禮道：「秦宇無能，讓聖人失望，實在是咎由自取。從今以後，秦宇只願一心鑽研藥道，為神教效力。」

    他臉上雖然誠惶誠恐，可心中卻輕鬆了不少。

    他這麼說，固然是心中塊壘不吐不快，可更是為了博取翼聖和姜藥的好感。

    只要翼聖對他有了好感，就算他聖子被廢，日子也不會難過，更有希望和家人團聚。

    沒錯，和家人團聚，才是他最想要的。

    這一點，翼聖是最有可能幫他實現的人。至於聖子，不當就不當，只要不是古拉當。

    既然三位聖人已經拋棄了自己，選擇了古拉，那麼自己再討好都不會挽回。那麼就乾脆藉此機會，獲取翼聖的好感。

    他能看出，翼聖雖然極少回來，曾經脫離神教，可在神教的地位仍然極高。就是現在，三位聖人都對她禮讓三分。

    翼聖忽然說道：「若秦宇不當道子，那麼誰能接任道子呢？」

    這話，當然是對三位聖人說的。

    三人一愣，心想她不是都知道了麼？為何還要多此一問？

    不過西聖還是回答：「是古拉。」說完指指大殿之下一個五官深邃的少年。

    翼聖微微一笑：「這少年能當神教的聖子？那我徒兒姜藥也可以啊。古拉哪裡比姜藥強？」

    三人對視一眼，哪裡還不知道她是認真的？

    要說姜藥，的確有資格當聖子，姜藥的背景很多，利用價值也很大。

    短期看，姜藥當聖子對神教更有利。

    可是，古拉的血脈體，卻牽扯到血族世界。而血族勢力，很久前就和神教有關係。

    古拉當聖子，更有利於得到血族世界的支持。

    西聖笑道：「翼師姐，姜藥雖然是個好孩子，可剛入神教，寸功未立，怎麼能當聖子？」

    中聖也點頭：「不錯。翼師姐，你徒兒當然很不錯，可是剛剛入教，寸功未立，當然不好和古拉比。」

    兩人還是選擇了古拉。

    在他們看來，血族世界的支持真的很重要。

    神教要成大事，不光要對付武家貴族，還要對付妖魔和巫族，收集四族氣運。沒有外界的支持，神教獨木難支。

    秦宇忽然不著痕跡的看了看一個人，正是五級教職的思忠使周蕁。

    周蕁是個女子，武仙圓滿的修為。站起來行禮道：「啟稟四位聖殿大人，聖子之事，事關神教大業，屬下不敢知情不報。」

    「據屬下所知，思恭使古拉，一點都不恭。他曾經在中域時私下說，加入神教只是權宜之計，他血脈高貴，天生異能，怎麼會為東方異族效力？」

    古拉冷哼一聲道：「思忠使，我敬你是前輩，你可不要污衊晚輩！我古拉乃是土生土長的神洲人氏，怎麼會說什麼東方異族？」

    他說過麼？

    說過。

    可是他怎麼會承認？

    周蕁冷笑：「你可以不承認。可是你秘密收留了一些血族，成立了一個叫異能會的組織，為何不匯報給神教？」

    「你真正的姓氏，叫德古，而不是古。這一點，你也沒有主動匯報。」

    古拉道：「這算什麼大事？我這是替神教招納人才，這個異能會當然也屬於神教，只是我還來不及匯報而已。至于姓德古，還是姓古，這重要麼？我就不能叫古拉，偏要叫德古拉？」

    「是麼？」忽然南點檢海淵站起來說道，「思恭使，我曾經感知到，你為了修煉，吸噬處子的紅丸之血。」

    「你在中域鄠郡，又是喝小姑娘血，又是吃小姑娘肉，被人圍攻時，為了脫困，自稱是神教中人，嚇唬對手。你這可是給神教招恨啊。」

    「思恭使如此做派，當聖子不妥。」

    古拉站起來，冷冷盯著海淵和周蕁，不陰不陽的說道：「兩位前輩，晚輩知道，你們是秦宇聖子的朋友，為他說話也是應該的。」

    「可是，晚輩沒有和秦宇聖子爭奪位子的意思，也不敢和秦宇聖子爭奪。就算他聖子被廢，我當了聖子，那也是幾位聖人的意思，不是我古某的野心。」

    「所以，還請兩位口下留情，還晚輩一個清白。晚輩可以不當聖子，但不能受冤枉。」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反正就是不認賬。

    別問，問就是幫秦宇攻擊我。

    和秦宇走得近的人，此時都冷冷看著古拉，面露厭惡之色。但古拉不承認，他們也沒奈何。

    再說，這些也不是了不得的大錯。

    姜藥卻看的心中好笑。不錯，秦宇的聖子沒有白當，還是有一些根腳的。

    總有幾個人會替他出頭說話。

    「好了。」翼聖厭惡的一皺眉頭，「古拉，這些話，無論是真是假，總歸說明你很有爭議。你若是當了聖子，不利於神教團結。」

    她看著三個聖人，「我認為，古拉暫時不適合當聖子。」

    意思已經很明確，她不同意。

    三個聖人聽到古拉的這些事，其實根本沒有當回事。就算這些指控屬實，他們也不認為古拉犯了大錯。

    可是，傳出去終究會影響人心。神教還是有不少人會反感這些。

    更重要的是，翼師姐不同意。

    為了讓古拉當聖子，得罪好不容易回歸神教的翼師姐，不智！

    他們總不好對翼聖說，古拉就算當上聖子也是棋子，最終也是犧牲品吧？

    那樣的話，翼師姐對他們就更加反感了。

    西聖立刻有了主意，說道：「這樣吧。秦宇雖然不適合再當聖子，但古拉暫時也不適合接任，姜藥當然也不適合接任。」

    「神教就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後，誰的修為高，誰就是新的聖子。」

    他這話看似公平，其實「不公平」。

    因為古拉是上古血魔的傳承。他的進步其實不是修煉得來，而是一種甦醒和恢復的過程，加上不擇手段的用修士的靈血等殘忍手段修煉，修煉速度快的離譜。

    雖然的確是邪道，可起碼在短期，古拉的進步的極其驚人的。

    毫不誇張的說，古拉靠靈血和魂魄換取的修煉速度，短期內絕對比虞嫃和盤康更快！

    以西聖的估計，三年之後，古拉起碼能成為六級圓滿的血魔，相當於武仙圓滿。而且，不是一般的武仙圓滿！

    姜藥如今是武真圓滿，三年之後，最多武神境界。

    差了整整一個大境界，怎麼比？

    雖然姜藥還是藥仙，可問題是，古拉的肉身和魂魄癒合能力極強，攻擊爆發速度極快，姜藥的毒道手段對他的作用並不大。

    以西聖的判斷，三年後古拉大概率會贏。

    中聖和東聖也點頭道：「那就這麼定了，翼師姐以為如何？」

    翼聖沉吟一會兒，只能說道：「好吧，就這麼定了。」

    一對三，她能做大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但她很清楚，三年之後，姜藥的勝算很小。除非姜藥使用天殺地絕弓。

    因為，她比三位聖人，更了解血魔體！

    血魔體的修煉不是從頭開始，其實是在恢復古血魔的實力，就像一頭強大怪物在逐漸甦醒，逐漸接觸封印的過程。

    只要有足夠的靈血和魂魄為血食能量，實力恢復的速度很快。

    修士修煉速度再快，也沒有血魔甦醒的速度快。

    除非血魔沒有靈血和魂魄當血食。

    那麼，血魔體是不是就比先天道坯厲害？當然不是。

    血魔體在七級之前，只要靈血魂魄管夠，實力提升可謂一日千里，一天一個樣，完全就是匪夷所思。

    可是在進入七級之後，速度就陡然慢下來，再也無法通過靈血和魂魄來修煉了，而是要感悟道則，吸收天地元氣。

    所以，起碼在七級之前，古拉的實力增長絕對是無可比擬。到了七級，就遠不如先天道坯了。

    三年，古拉就是提升到七級血魔，也不是沒可能。

    姜藥要打敗他，太難！

    接著，三個聖人宣布，解除秦宇的聖子之位。聖子暫時空懸。

    秦宇雖然被解除了聖子之位，可他的仇人古拉也沒有當上。

    總的來說，這結果他還能接受。

    ps：舅舅突發腦溢血去世了。為了不想起這件傷心的事，今天強迫自己更文轉移注意力，食物中毒的症狀還沒好，心身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