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國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退避萬里

    「諸位請先迴避，我有話要和仲達說。」盤康舉杯說道。

    一群天才少年站起來，紛紛離席出殿。就是歌女舞姬，宮人侍者，也都聽命退下。

    整個宴席之上，頓時只剩下盤康和姜藥。

    姜藥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就是扇羽扇的動作，都凝固了。

    啊這…

    盤康意欲何為？

    面對強大的盤康，此時的姜藥如同一隻面對猛虎的狐狸。

    「仲達，聽說你如此恢復了姜宗，做了姜宗宗主，就是姜宗故地，也都拿回來了。」盤康一邊喝酒，一邊說道。

    姜藥笑道：「不意如此小事，也能傳入少君大人耳中。」

    他已經猜到，盤康接下來會說什麼了。

    於是，他端起了酒杯。

    果然，盤康突然說道：「你還有一個異母兄長，你知道麼？千真萬確。」

    「什麼?!」姜藥的酒杯一歪，差點掉了下來，「晚輩還有一個兄長？這…」

    姜藥露出驚喜交加的神色，似乎既感到震驚，也感到喜悅。

    畢竟，誰聽說自己還有一個親人，一般的反應差不多都是這樣。

    盤康冷笑著掃了一眼姜藥，「你高興什麼？你兄長才是姜宗真正的繼承人，不是你。」

    「你是不是以為，你這兄長會和你兄友弟恭，相親相愛？呵，你若是這麼想，那你註定會失望，不對，是絕望。」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他叫姜—正—嫡！此名，你細品。」

    「姜正嫡？」姜藥臉色一變，「晚輩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一位兄長，還請少君大人解惑。」

    盤康語氣平淡的說道：「你父君姜別離真正喜歡的女人，是一個叫蠶藥妃的女子。這女子在兩千多年前，號稱巫域明月，真界第一天才。」

    「姜正嫡，正是姜別離和蠶藥妃的私生子。但在他們眼裡，姜正嫡才是真正的嫡子，你不是。」

    「如今，蠶藥妃和姜正嫡躲在南方一個名叫九覡的神秘小世界，九覡人大多是古越遺民，小部分是古楚遺民。姜正嫡乃是九覡少君，自稱姜宗宗主。」

    「此人精通水系神通，字清河，居於清?天湖中的清?天宮，被古越遺民稱為清?君。九覡世界多湖泊，號稱萬湖王土，所以就以水德自居。」

    「巧的很，姜氏居於姜水，也以水德自居。」

    「我只知道有限的消息，我布置的眼線已經隕落，再難探知究竟。就是那個秘境入口，我也不知道。但，姜正嫡其人，絕非我無中生有。」

    盤康只告訴了姜藥這些，沒有告訴姜藥他這個兄長將來會建立越國，爭霸天下。

    他更不會告訴黎曦說出來的後世歷史。

    可是他萬萬想不到，這一切姜藥都知道。更不知道姜藥甚至去過後世。也不知道黎曦告訴他的歷史是刪減過的，隱瞞了姜明和明王。

    但不可否認，盤康知道的其實已經夠多了。

    姜藥聽的有點懵逼。

    他雖然早就知道了蠶藥妃和姜正嫡的存在，卻完全沒想到，姜正嫡還有個清?君的稱號，也不知道九覡人以水德自居。

    看來，姜正嫡在那個小世界，還沒有自稱越主。此人字清河，稱號清?君，又以水德自居，倒是和「清」有關，卻後來自稱越主。

    他是姜別離的兒子，並非古越遺民，後來之所以自稱越主，肯定是為了獲得古越遺民的支持。

    姜正嫡本身和「越」並無太大關係，他本人未必一定喜歡「越」這個國號。

    如果扭轉大越一統天下的歷史，從改變姜正嫡的國號開始呢？

    倘若沒有大越的出現，歷史會不會發生改變？

    比如，搶先改明為越，讓姜正嫡無法再稱越主，逼他改用其他國號？

    姜藥想到這裡，還是立刻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先不說搶了越的稱號有沒有用，就算有用，也會提前成為姜正嫡的敵人。

    姜正嫡要統一巫域，首先必須對付盤康。盤康是他崛起的最大障礙。自己不能通過搶先註冊越國商標，吸引蠶藥妃母子的火力。

    姜藥沒有再想，而是假裝不知的問道：「敢問少君，何為古越人，古楚人？」

    盤康隨口解釋：「如今的巫人，大多是古楚後裔，少數是古越後裔。楚越，都是巫域古代出現過的國名。」

    「這個你無須多問。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讓你知道你這個兄長情況。你只需知道，你這個大哥姜正嫡，早就以姜宗之主自稱了。你打算怎麼辦？」

    姜藥立刻說出盤康想聽的話：「我才是姜氏嫡子，姜宗之主！就算他是我兄長，也沒有資格當宗主，我不會讓步。」

    「那，你不怕兄弟相爭，反目成仇？」盤康笑道。

    姜藥正色道：「他當他的九覡少主，我當我的姜宗宗主，誰也別管誰，河水不犯井水。若是他要奪取宗主之位，我絕對不會顧及手足之情。」

    盤康點點頭：「沒錯。如此才對得起你的母親，對得起穆閥。仲達，假如你這個兄長做了好大事，讓你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你會如何？」

    姜藥露出冷笑之色，「做他的左膀右臂？他有什麼資格？就憑他一個庶子？我才是姜宗嫡系，他若是自認是姜宗子弟，就該做我的左膀右臂，輔助我復興姜宗。」

    盤康聽得微微一笑。他聽出來了，姜藥絕對不會和姜正嫡合作。

    兩人雖為兄弟，可幾乎沒有團結的可能。

    不出意料，絕對會兄弟鬩牆，甚至同室操戈，手足相殘。

    姜正嫡爭霸時，一定會以姜宗嫡子的旗號，收攏姜宗舊部，整合姜別離留下的人脈資源。

    以他的了解，姜宗舊部仍然勢力不小，而姜別離留下的人脈資源更大，姜正嫡不可能放棄這些資源。

    姜藥也絕對不會放棄姜宗舊部。若是姜藥得知姜別離留下的人脈資源，不可能無動於衷。

    兄弟兩人，必定相爭。

    這也是盤康不殺姜藥的主要原因。

    他的最大勁敵既然是藏在暗處的姜正嫡，那就乾脆留著姜藥，作為牽制姜正嫡的棋子。

    姜藥對姜正嫡毫不掩飾的敵視，讓盤康很滿意。

    倘若姜藥願意輔佐姜正嫡，露出尊奉兄長的情結，盤康一定會順手滅了姜藥。

    姜藥這等天才，絕非池中之物，若是幫助姜正嫡，必定會增加姜正嫡的勝算。

    可若是和姜正嫡為敵，也會給姜正嫡造成很大麻煩。

    只是，如今的姜藥，勢力還是太弱，作為牽制力量，不夠！

    而據他有限的情報，姜正嫡掌握的勢力，已經很可怕。

    盤康思忖了一會兒，終於說道：「你可知道幽媾族？」

    姜藥不知道盤康為何突然提到幽媾族，他點頭道：「知道，就是大地深處的小人族，傳說遠古時期，也和巫族人族是共祖。」

    姜藥在梵山深處見過一次幽媾族，只是三尺高的小人，但速度極快，實力絕對不小。

    幽媾族很是神秘，知道的人其實不多。

    盤康繼續道：「幽媾族分為很多部落，在大地深處也相互征戰不已。有一支叫藥冢部的幽媾族戰敗，從大地深處逃出，占據了黑巳洞。」

    姜藥聽過黑巳洞，據說是一處千里深的巨大蛇窟，位於西域之南的梵山北麓，是個很神秘的險地。

    但姜藥不知道，盤康為何要提到這個幽媾族的藥冢部。

    盤康當然不是東扯西拉：

    「你的父君姜別離，是個很有手段的厲害人物。他當年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詭異法子，竟然成為藥冢部的首領，獲得了藥冢部的效忠，統轄藥冢部兩千年之久。」

    「根據我無意中得到的消息，姜別離雖然失蹤多年，可黑巳洞的藥冢部，仍然在效忠姜別離。倘若你或者姜正嫡出現，有可能繼承藥冢部的效忠。」

    什麼？！

    姜藥怎麼也想不到，姜別離竟然還暗中留下這個遺產。

    「敢問少君，那藥冢部，有多少人？」姜藥有點心動的說道。

    盤康搖頭：「具體我也不知，這些隱秘消息我也是偶然得知。藥冢部規模不小，雖然是從大地深處戰敗逃出來的殘部，最少幾萬大軍還是能拿得出來。」

    「而且，他們的平均修為很高，實力很是不俗，絕對不可小視。」

    「你最好先下手為強，搶在姜正嫡之前，繼承藥冢殘部的效忠。要是晚了，姜正嫡就會成為他們的新首領，你就難辦了。」

    姜別離失蹤後，盤康曾策劃趁機收服黑巳洞的藥冢殘部。可是藥冢部深居不出，不與外界聯繫，而且仍然忠於姜別離，加上黑巳洞不在巫域，他沒有成功。

    黑巳洞曾告訴他的手下，就算有新的首領，也必須是姜別離的子女，其他人一概不認。

    就連他都有些佩服姜別離了，不知道姜別離當年是怎麼讓這些乖張詭異的幽媾族效忠的。

    他還知道，姜正嫡也知道黑巳洞的存在，也有繼承黑巳洞效忠的計劃。只是姜正嫡遠在九覡，一直躲在小世界，不方便出來而已。

    倘若姜藥成了藥冢殘部的首領，不但增加了對付姜正嫡的力量，也更加刺激了姜正嫡。

    兄弟二人爭鬥起來，他盤康就有機會判斷姜正嫡的深淺和實力。

    同時，姜藥的力量增強，也有利於牽制虞嫃，牽制西邊的魔族。

    虞嫃雖然是姜藥的未婚妻，但盤康相信，虞嫃一定有收編姜藥的打算。這兩人將來未必會合流，翻臉相爭的可能更大。

    這點判斷，他還是有的。

    在盤康看來，姜藥是最弱的一家勢力，適當強化力量，反而對自己有利。

    姜藥聞言有點激動，他的眸子一亮，「少君的意思是，我有可能繼承藥冢部的效忠？」

    盤康點點頭，「你可以去試試。不過，你兄可能也會派人去。你也是姜別離的兒子，又占了地利，繼承對方效忠的可能更大。」

    姜藥親自給盤康斟酒，神色動容的說道：「少君如此指點，晚輩實在是無以為報啊。少君就是晚輩的指路明燈，晚輩真是叨天之幸，才能得遇前輩！」

    盤康笑道：「你不用如此客氣，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無需稱我前輩，稱呼我一聲道安兄。」

    道安，是盤康的表字。

    「是，謝道安兄。」姜藥順水推舟就改了稱呼，「道安兄天下無雙，貴不可言，富有萬物，小弟有心相謝，卻實在沒有什麼東西能敬獻道安兄啊。」

    盤康哈哈笑道：「我見你也是同輩英雄，惺惺相惜，有心提點一二，如此而已。仲達不必如此上心。」

    「不過，若是將來，仲達能稱雄一方，當如何謝我？」

    姜藥心中一驚，苦笑道：「道安兄之言，小弟惶恐萬分。小弟安能稱雄一方？有力無心，有心無力也。」

    盤康笑道：「你何必如此謹慎？若是真有一日，仲達真能稱霸一方，與為兄相遇戰陣，會獵沙場，你將如何？實話。」

    姜藥的冷汗頓時出了一身，他只能站起來，肅然行禮，舉杯過頂道：

    「道安兄所言，小弟實在惶恐。萬一真有那一日，小弟願意率軍，退避萬里！」

    「哈哈哈，退避萬里！好的退避萬里！」盤康忍不住大笑。

    姜藥的回答很真實。這樣的回答，他才覺得沒錯。

    若是姜藥說投降，他才不會相信。

    「好，仲達，你可要記住了。若真有那一天，你就兌現自己的承諾，退避萬里！」盤康被姜藥逗樂了。

    他很少遇見過姜藥這樣有意思的少年。

    姜藥見到盤康並無殺意，暗自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唉，實力不如人的感覺，真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簡直就是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我好難啊。

    實力，實力！

    實力還不夠！

    盤康對姜藥一番揉搓之後，沒有感知到姜藥太大的威脅，這才重新請眾人入殿飲酒。

    姜藥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暗藏殺意的危機。

    酒宴結束之後，姜藥找了個藉口，就迫不及待的離開東虛台，往蠶氏的北真台而去。

    一個盤氏子弟看著姜藥的背影，對盤康說道：「二哥，為何不殺了他？」

    盤康冷笑：「殺他容易。可殺了此人，天下人還以為我是爭風吃醋，情場失利之下惱羞成怒殺了情敵，於我名聲有損。」

    「不出二十年，就是大楚復國之時，我們應該廣納人才，吸引天下豪傑。這風評最是要緊。」

    「再說，姜仲達還有用，他暫時在西域，對我有利。」

    此時此刻，盤康心中最大的勁敵，已經從虞嫃，海珊瑚，魔族某人變成了姜正嫡。

    因為根據黎曦的話，姜正嫡才是最後的贏家。

    要改變歷史，改變失敗的悲劇，就必須要對付姜正嫡！

    至於姜藥…應該翻不起太大的浪花。姜藥得罪了天下武家貴族，他的贏面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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