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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枝雖然是最後一輪里最先熬好粥的。
但三人的粥都呈送到霍老夫人跟前的時候,已然被丫鬟打亂了順序。
器具都是清淨寺的,順序一亂,可謂是公平到了極致。
宋玉枝掃過一眼,發現自己在最後一碗,便繼續老老實實地垂下眼睛等候。
霍老夫人喝在每一小碗裡頭只喝一勺,但都會仔細抿著賞味兒。
嘗完一碗、再嘗下一碗的時候,還會用溫水漱口,防止味道互竄,影響評審結果。
轉眼輪到宋玉枝做的那碗,霍老夫人略為驚訝地挑了挑眉,「你的臘八粥擱了白芸豆?這東西可不容易熟。」
也不是對著宋玉枝提問,只是單純的提了這麼一句。
宋玉枝便也不多言,只等著霍家老夫人喝過。
半晌後,霍老夫人擱下手中的瓷勺,閉著眼睛笑道:「每年粥會都是品臘八粥,大同小異,但各家的配方都有自己的巧思。你這粥香甜軟糯,裡頭的食材層次豐富卻又不亂,委實是難得。你師從京城的哪位大師傅?」
要不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呢?
霍老夫人光從一口粥里,就鑒出宋玉枝不是野路子。
而且還真被她說中了,宋玉枝白案的老師還就是京城人士。
宋玉枝正準備應對,就聽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門口厚重的布帘子一動,一個圓臉圓眼睛、身穿金邊琵琶襟外襖的年輕姑娘快步進了來。
見著她,霍老夫人臉上笑意更深,笑罵道:「你這皮猴進了寺就不見人影,偏在外頭渾玩喝風!」
霍繁星是霍老夫人的眼珠子,被自家祖母調笑了一句,她努努嘴賣乖道:「祖母在家時說我也便罷了,當著諸位夫人、小姐的面,您還一點面子不給我留。我可真要惱了。再者我哪裡是渾玩,這不是宋姐姐第一次來,我帶著她四處逛了逛嗎?」
說著話,眾人包括宋玉枝在內,才看清霍繁星身後還跟著個身形窈窕、打扮的十分素雅的姑娘家。
那自然就是宋玉錦了。
「這位姑娘是……」旁邊有位夫人發問。
其餘人聞言也紛紛看向霍老夫人,等著聽結果。
霍老夫人臉上的笑淡下去一些,言簡意賅地道:「是我家繁星新認識的手帕交。宋姑娘也別站著了,快請落座。」
說著又招呼霍繁星上前,「你這丫頭,冷了吧?正好這裡有一道粥很不錯,坐下喝上一碗暖暖腸胃。」
她老人家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顯然對這宋家姑娘並不如何喜愛。
且場上消息靈通一些的人家,光從姓氏,也大概猜出了宋玉錦的來歷,便也只當不覺,不再多瞧多問。
宋玉錦從前過得是花團錦簇的日子,出門在外交際應酬,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捧月?
即便是宮裡的公主都得賣宋家的面子,高看她幾分!
現下這老婆子居然不跟旁人介紹自己?!
自覺接近霍繁星已經是放低的宋玉錦,心中越發憤懣,差點就把手中的帕子絞爛!
現下不是發作的時候,為了掩藏眼中的情緒起伏,宋玉錦立刻挪開視線,看向別處。
然後毫不意外的,她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宋玉枝!
那一瞬間,宋玉錦的神色可謂是精彩紛呈!
反觀宋玉枝,她也就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而後就臉色平常了。
左右豐州城的上流圈子就這麼大,宋家又那麼高調,在場合上遇見再正常不過。
而且按著宋家人死要面子的性子,也不會在人前和她這廚娘相認。
果然,宋玉錦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後瞪了她一眼,示意宋玉枝不要亂說話,接著就飛快地略過,真就假裝不認識她。
宋玉枝在心底「切」了一聲,樂得清靜!
她們打的眉眼官司的時候,霍繁星已經乖乖地挨到了霍老夫人身邊。
她柔聲撒嬌道:「祖母還不知道我嗎?我不愛吃這些甜膩的東西,即便是前頭吉祥酒樓的臘八粥,我也是不怎麼愛的。」
這話還真不錯,霍老夫人最疼愛她不過,除了因為霍繁星是孫輩裡頭唯一的女孩,更因為她繼承了霍老夫人娘家人特有的極為敏銳的「皇帝舌」。
不拘是什麼吃食,只要嘗一口食物,便知道製作的材料和用量。
霍老夫人現下年歲大了,味覺退化不少,很多時候鑑賞都會聽一聽這寶貝孫女的意見。
說歸說,到底是在人前,霍繁星還是得給自家祖母面子,接了丫鬟新盛的粥喝了一口。
霍繁星本是只準備淺嘗輒止的,沒想到這一喝之下,她微微一愣,半晌後才眼睛發亮地道:「口感分明,栗仁粉糯,綠豆清香,白芸豆清甜……每樣食材都泡發的恰到好處,被催出了最原本的香味和甜味,雜而不亂,相輔相成!而且居然沒擱糖!一點都膩!」
霍老夫人笑道:「正是,所以我才讓你嘗上一嘗!」
如霍繁星所說,宋玉枝熬製的臘八粥真真叫一個美味,而且出鍋之後就立刻送了來,到現下也就一刻多鐘,還冒著熱氣兒。
熱騰騰的一口美味粥湯下肚,於在外頭吹了冷風的人而言,那真是熨帖得宛如渾身浸入溫泉水中一般。
霍繁星很快就喝完了一小碗,笑著問霍老夫人說:「祖母特地讓我嘗這碗,可是定下為這為今年的『粥王』了?」
霍老夫人笑而不語,好半晌後才道:「我之前還在猶豫,這加了白芸豆的臘八粥和吉祥酒樓的老牌臘八粥不相伯仲。既你這丫頭誇了,熬粥的小娘子又正好跟你差不多年歲,說來也是緣分一場。那就定後頭這碗為今年的『粥王』吧。」
說來結果在場眾人都心中有數,畢竟霍老夫人前頭品嘗旁人熬製的臘八粥的時候,可都是不說話的。
就對著宋玉枝的臘八粥多說了幾句,還特特問起了她的師從。
但結果一刻不曾宣布,眾人也都很有默契地緘默不語。
畢竟聽聞吉祥酒樓今年使盡了渾身解數,不只是從京城調回了大廚,還在霍老夫人跟前大獻殷勤來著。
現下霍老夫人借著孫女發揮,也算是給足了吉祥酒樓面子!
塵埃落定,她贏了!
「恭喜小娘子了!」
「是啊,小娘子看著年歲不大,手藝卻是不凡。」
在一疊聲的恭喜聲中,宋玉枝紅唇微抿,輕輕地呼出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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