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聽見了輕微的叩窗聲,清晰且具有規律的敲打著。
在床榻上打坐的女子緩緩睜開了雙眼,她沒有著急去推窗,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一旁桌子上的筆墨。
姜沁沒有睡覺,她自從學會打坐冥想之後,就再也沒有睡過覺了,都是跟自己師父一樣打坐修煉。
她年紀輕輕的就入門了,之後更是幾乎一路沒有阻礙的到達了入門境巔峰,而今更是輕鬆的跨過了門檻,進入到了登堂境。
要知道,就算是在龍虎山,跟姜沁年紀相仿的修士就沒有進入登堂境的,那些跟赤梅道人一樣的三代弟子最多也就是個入門巔峰而已,而且這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但是天賦高不代表就不需要努力,反而天賦高的人更應該努力,不然就會白白浪費掉天生超過常人的資質。
姜沁就是這樣,可能也是因為她常年都待在自己師父的身邊,每天除了修煉還是修煉,要不然就是對著空氣練習師父傳授的劍招。
她睜開眼卻沒有站起來,而是單手向前一伸,無形的真氣就把遠處的窗戶給打開了。
啪!
窗戶的木製邊沿上清晰的留下來五個指頭印。
「看來還是控制不好」
姜沁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現在在努力的調控著體內的真氣,並且一步步的提高自己的掌控能力。
這是夏知蟬教給她的笨方法,通過一遍遍的反覆練習,讓體內的真氣最終如臂使指。
真氣磅礴不難,難得是操控細微且精準的真氣,這就好比揮劍刺樹葉跟切豆腐穿針的差距。
要是夏知蟬的話,完全能夠辦到用真氣打開窗戶,而不在窗戶邊沿上留下來痕跡,就好像是被一雙真手打開的一樣。
女子蹙起了眉尖,她甚至一時間都忘了自己為什麼要打開窗戶,只是一遍遍的重複著自己剛才收放真氣的動作。
嘟——
對,剛才就是聽見了這樣輕微的敲打聲。於是女子心血來潮的想要用真氣打開房門。
姜沁這才想起來抬頭。
窗台上的月光流淌下來,在半空中組成了一條若隱若現的白色瀑布,在外面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夢幻。
在窗台上站著一隻白色的鳥。
鳥兒沐浴在月光裡面,就好像是從上天仙宮裡派遣來的使者一樣。
白色的鳥。
它卻沒有眼睛,也沒有尖銳的喙。
白色的鳥身子上面連一根羽毛都沒有,只有不知道是玉還是鐵的光澤流淌在身體的周圍,不過在月光的照耀下也不是很明顯。
為什麼沒有?
因為它是一隻紙做的鳥。
紙鳥站在那裡,歪著頭看向姜沁的方向,可惜它並沒有眼睛,頭部也只是被人用紙折出來的,什麼裝飾都沒有,只有一個代替喙的尖端。
姜沁這才抬頭,當她看到白色紙鳥的時候,眼神里先是詫異,緊接著就是壓抑不住的欣喜。
她連忙從床榻上下來,伸出雙手做了個捧著的動作。
那隻白鳥還是仔細打量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門認錯人,這才慵懶的扇動了幾下翅膀。
本來就是紙,根本沒有一點重量。
所以它很快就飛了起來,然後慢悠悠的在屋子裡面轉了個圈,才最後像是回歸鳥巢一樣的落進了姜沁的手裡面。
紙鳥一入手,就從一個鳥的形狀變回到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白紙,上面隱隱有些娟秀的字跡。
姜沁開心的像個孩子,她連忙快走兩步,來到了打開的窗戶旁邊,借著今夜甚好的月光,一字一句的閱讀起來紙上的內容。
一張紙並不大,字跡很纖細娟秀,應該是女子手寫。
她看了前幾行,本來還有些傻裡傻氣的笑了笑,活像個考試得了一百分後被表揚的小孩子。
可是看了沒幾行,抓著白紙的手就用力了幾分。
姜沁原本高興的神色也消散下去,臉色漸漸恢復到了平靜,她捏著紙角,目光認真的在信上看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姜沁認認真真的把最後一個字看完了,才慢悠悠的長出了一口氣。
她心情複雜的把手裡的紙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面,自己則是呆呆的陷入到了沉思。
落到桌面上的白紙一陣晃動,又變成了那隻白色的奇怪鳥兒,它雙腳站立在桌子上,先是歪著頭看了幾下姜沁,發現對方並不搭理自己後,就乾脆低頭去啄一旁擺放整齊的宣紙。
嘟嘟嘟
幾下就把上好的宣紙啄下來幾個窟窿,白鳥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又用力的啄了好幾下。
宣紙很快就被它吃下去了一部分。
那些紙都不是白紙,而是之前姜沁用來練習寫字留下來的廢紙,每一張宣紙上都被奇形怪狀的字跡墨痕所布滿。
姜沁的字跡很難看?不,當然不是了,作為大齊皇族出身的公主,她從小就能寫的一手好字,當然那也是因為每個字都是她母親一筆一畫教出來的。
這些奇怪的筆跡,是姜沁操控真氣拿著毛筆寫下來的,經常是一下子控制不好就把毛筆捏碎了,或者是筆尖在宣紙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黑點。
她一連練習了好久,毛筆捏碎了三根,宣紙畫廢了不知道多少張,到最後她自己也煩了,所以才打坐冥想來穩定急躁的心神。
現在她的那些「作品」,都被那隻白鳥啄成了窟窿,然後一點點的被吞進它的肚子裡面,眼看桌子上的宣紙已經消失了大半。
那隻鳥則是沒有任何的變化,也不知道吃下去的東西都到了哪裡?
「師父現在要我回山。」
姜沁喃喃自語一句。
那隻白鳥信使是師父派出來尋找自己的,信的內容上倒是沒寫什麼奇怪的話,只是說了,讓自己現在就回山去。
最重要的就是「現在」二字。
現在,也就是說當你收到這封信後就應該馬上準備動身,一刻也不應該耽誤的回到龍虎山去。
為什麼這麼著急?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這些信上都沒說。
但是姜沁知道,既然師父都親自給自己傳信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也不能拖延。
可是
女子垂下了眉毛,她心裡想起來一個人,一個還在養傷的人,一個自己現在已經放不下的男人。
自己現在就走的話,他不知道自己的去向,會不會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消失而難過呢。
自從湖心小船上的那一次後,二人間就建立了一種莫名的聯繫。
這些天雖然夏知蟬還在養傷,卻也會跟自己一起出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可看的,江城的景色再美麗,在他們這些修道者的眼裡也不過爾爾。
但是他們就是喜歡出去。
或漫步山林,或泛舟湖上,或是天際雲團上嬉戲,或是滔滔江水底下漫遊。
他們不為了看風景,而是為了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姜沁也變了很多,她原本的清心寡欲被一點點的瓦解,到現在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她也不再是空守靈台的修道士,而是跟尋常普通女子一般,原本空蕩蕩的房間裡面開始出現各種東西。
梳妝檯上各種各樣的簪環首飾和胭脂水粉,衣櫃裡一年四季漂亮精緻的衣服,桌子上還有許多小玩意,有的是個手編的福結,不過的是從路邊的小攤隨手買來的。
只是因為是他送的,所以才視若珍寶。
還有栩栩如生的泥娃娃,那是她的模樣,不過是矮了一些,胖了一些,看的分外俏皮可愛。
那是他親手捏的,姜沁也捏了一個泥娃娃送給他當做回禮。
原本空蕩蕩的屋子,現在幾乎是被各種奇怪好玩的東西塞得滿滿的,一如她的心房。
姜沁抿了抿嘴唇。
師命不可違,她必須要離開這裡了。
就在她發呆的功夫,桌上的那隻吃貨白鳥已經把宣紙都啄完了,現在正伸著脖子在硯台裡面喝墨汁呢。
墨汁一入口,就把白鳥的腦袋染成了黑漆漆的顏色,那顏色一直延伸,直到脖子處才停下來。
好嘛,原來是在純白色的仙鳥,現在看上去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烏頭雞,還得是適合煲湯的老母雞。
姜沁打定了主意,她現在就要離開。
她把那隻烏頭雞趕下桌子,又拿出來了一張新的宣紙,在上面筆走龍蛇的寫了一堆話。
然後仔細的疊好了,用個茶杯壓著。
那是留給樂王爺的信,畢竟就算她要走,也必須要跟樂王爺說一聲,人家即是長輩又是主人家,自己不能突然就無故失蹤了吧。
姜沁本來就打算這麼離開,可她回過頭看了看屋子裡的擺設,明明並沒有在這裡住很久,卻好像這裡才是自己嚮往的家一樣。
她咬了咬下唇,一揮袖袍。
屋子裡的東西都不見了,又恢復到了她當初剛來的樣子,只剩下桌子上的茶杯下壓著一張白紙。
那些東西她本來不應該帶走的,但就是割捨不下,即使之後再也使用不上了,也要讓它們留著自己的袖裡乾坤中。
吱呀一聲推開房門,姜沁沒有驚擾任何人,就化作一道白虹離開了。她身後那隻烏頭雞正用力揮舞著翅膀追趕著。
打坐的夏知蟬忽然醒了過來,他下床走到自己的房門口。
他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桌案上擺放著的泥娃娃,眉眼還是有幾分像自己的,就是笑容太壞了,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男子推開門,漫步到庭院中。
正在這時,頭頂上飛過一道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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