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第261章藝術（十）最完美葬禮（下）

    天與別人不同，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感，也不似方天慕那般自我催眠的代入，他接納了這個節奏化的攻關者與魔王遊戲，他視其為藝術，且因雙域重合，二者完成了相融，天也完全懂得了枯心節奏化的規則。

    他為魔王，枯心為攻關者。

    天還剩下八條命。

    在此域中，天搖身一變，成了掌握節奏的主人，他覺得一上來就戰鬥沒有意思，所以他要完成一場別樣的「旅行」。

    枯心竟也被左右了心神，那一瞬間，天變成了他多年的夥伴，他們並肩攜手討伐不死靈多年。

    用後來小四的話來講，這精神病的世界，只能由另一個精神病來領悟，若是這兩個精神病做的是同一個夢，那身處夢外的人，就永遠不會明白他們的世界有多精彩。

    是的，枯心和天成了兩位攜手並進的攻關者，他們開始倒行，從八十九域開始，往外一關關地沖。

    此時，每一域的生靈，變成了他們需要攻克的一個個魔王了。二人的域，都是逆天的域，結合之下，每一個進入此域的生靈，都被迫成了魔王。

    「風欲斬，而心靜如山。」枯心使一把舊刀，劈荊在前，擋下魔王關鍵一擊，而其身後的天，更像是使者法術的戰士，他雙拳纏繞著金白之氣，總能抓住機會，給魔王一痛擊。

    二人的配合讓眾人不敢相信。

    「天，注意左側！」

    「知道了，枯心！我把它的頭掰過來，你結果他！」

    「明白！」

    先是飛鳧飄忽，游風一步，踏百八十道而刺身一轟，天開了一道缺口，接著枯心轉往流波，回舊刀抽妖刀，執必斬一刃。多數魔王喪命於此，且二人攻關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

    而被封印住的超遠古凶獸九嬰，則變成了最後的魔王。

    眾人本想趁著機會逃離，但二人的域將他們強行鎖住，如天所言，這一切，都需要觀眾來見證。

    耗了三日，二人終於來到了最後一個「大魔王」面前，九嬰的九條蛇頭之影，還顯現在域界之上。

    天和枯心四目相對，都將性命託付給了彼此，接著，從容不迫地走入那壓縮了現實規則的一域。

    眾人並沒有得到進入觀看的機會，可能裡面被壓縮的規則，也逼得二人的域發生了變化。

    可他們瞧得見那域內不停閃動的光影。

    這一場攻關戰，足足打了五日，終於，兩道身影走了出來。

    鈴鐺緊張道：「他們不會真把九嬰殺了吧。」

    泉天棲說道：「不會，九嬰太古老了，不容被消滅，應該類似於打到沉睡了。」

    「結束了？」木子云疑惑道。

    葉開然回道：「不會的，葬禮應該要開始了，他最需要觀眾，裡面發生了什麼，看來是不重要的。」

    眾人看到天和枯心極度疲憊地坐到了地上，枯心欣慰道：「不死靈，終於被消滅了。」

    天似乎也說了些什麼，二人的交談眾人並不能聽見，可片刻後，看到枯心忽然憤怒又驚恐地抓著天的衣領，二人在地上打了一架，只是動些拳腳。而這時候，聲音也被允許傳到觀眾的耳朵。

    聽了幾句之後，眾人終於明白天要做什麼了。天的惡趣味，讓眾人頗感無奈，他竟締造了一場相愛相殺的故事，在二人合力擊敗了最後的魔王后，天向枯心表明了身份，原來他才是創造一切不死靈的罪魁禍首，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長生，他一次次地攻殺魔王，都是在摸索著不死靈進化的可能性，直至最後一關，他也終於摸透了最完美的進化之道。

    深感背叛的枯心，此時正遭受著最痛苦的折磨，他崩潰地嘶吼道：「村子裡的人，都是你！都是你殺的！」

    「是啊枯心，為了永生，拋棄那些東西又如何，枯心，和我一起進化吧！」

    木子云一拳打在域界上，他啐了一口，罵道：「這傢伙，有病吧，白耗了我們這麼長時間，難道就為了看這一場鬧劇嗎？」

    天沉浸在其中，非常地享受，枯心憤怒地拔出了舊刀，喊道：「吾心不停，斬滅不死！你若為永生，我便斬了你！」

    二人又是一頓拉扯，終於，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站開始了，而眾人也以觀眾的身份，見證了這一場葬禮，當然，是誰的葬禮，還不確定。

    二人最先是以最基礎的戰鬥方式對戰，他們對彼此太過熟悉，使得他們久久不能分出勝負，這也是他們對戰最久的一輪，而戰到最後，枯心單刀直入，以妖刀掩護，吸引了天的注意力，接著用舊刀斬開了天的胸膛。

    天捂著血口，生命流逝的非常快，他苦笑道：「我以為你會用妖刀斬了我，看來我還是比不過你啊。」天倒地而亡，隨後又復活，如此還可以復活七次。

    復活後的天，搖身一變，身體狀態發生了變化，那熟悉的氣息，讓枯心直接認出，那是二人曾經討伐過的魔王之一，天擁有了那魔王全部的本領...

    「枯心！」

    「天！」

    天忘了一件事，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會沉溺在藝術的一幕幕中，隨著故事的發展而不斷深入，可事實上，有多少人願意沉下心去，去看一個自己明白那本就不可能真實的故事呢？

    這些日子裡，木子云和言江兩伙人，快被折磨死了，木子云完全無法將自己帶入那場鬧劇中，更不必說方天慕和言江了，二人都是極其理智的人。

    望鄉和泉天棲從一開始就沒看，心裡都在想著別的事，風箏和鈴鐺一開始還看著，後來真膩了，也就不看了。葉開然和知風厲、無心染、厭知何遲，則全程都消沉著。

    唯有休兵，小四和聞媛、聞潔他們四個，真正是看入心了，他們坐在泉天棲變出來的長椅上，都握著點心，饒有興趣地邊看邊吃，也完全把天和枯心帶入了那兩個相愛相殺的角色。

    聞媛突然大喊道：「加油枯心！戰勝他！」

    戰鬥中的兩人，似乎聽到了邊緣的呼喊，他們一同朝著那邊看去，其實到這個時候，天已經魔怔了，他早已忘卻自己的曾經。

    枯心似是受到了鼓舞，他大呼道：「看吧，天！你是錯的，生老病死，是天道輪迴之必然，就算追求了永生，身邊人一個個死去，你又能留下什麼！回來吧，天！到我們身邊來！」是的，枯心現在也魔怔了，受天藝術域的影響，他也忘卻了曾經。

    天的決定很堅定，回道：「我是個孤兒。」

    「我也是！」

    「不，我們不一樣，你從未有過，可我曾經有過，怎能理解我！」

    「.....」

    「長生——我一定要長生！」

    休兵也大受刺激，拍著域界大喊道：「男人啊！為了曾經的一切，戰鬥吧！」

    「你特娘的神經病啊！」木子云捂著頭怒噴道，「什麼時候才能停啊！難道你們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噁心嗎！」

    休兵這時候轉回頭，冷冷地喊道：「老大！」

    眾人一激靈，紛紛轉過頭看向了休兵，只見休兵面色認真地說道：「為了信念而戰鬥的男人，即便...」

    哐當一腳，鈴鐺的腳踩著休兵的頭拍到了域界上，鈴鐺也崩潰了，大喊道：「你們四個有病啊！那些不都是假的嘛！為什麼你們能看得這麼過癮啊！」

    休兵被壓扁了臉，竟流下一行淚，說道：「男人的戰鬥！一刻也不能停歇！」

    聞媛突然站起來，雙手抱握在胸前，說道：「加油枯心，帶回你曾經的夥伴！你才是對的！」

    休兵起身啊了一聲，一皺眉頭，便握拳朝前，大喊道：「加油天！堅守自己的信念沒有錯！我相信你！」

    兩人立刻目露火光，針鋒相對，而小四抱著聞潔，哭啼啼地喊道：「真是酣暢淋漓的一場戰鬥啊！」

    木子云徹底無語，恨不得掏出刀來，把他們四個都宰了。

    而接收到了觀眾之情感的天和枯心，大受鼓舞，仿佛他們明白了，自己正在演著一場劇，這也是藝術域的真正意義，當角色意識到自己為角色，那麼藝術便在此時完成。

    二人為了各自的信仰，拼上一切得戰鬥。

    第四次復活....第五次復活....第七次復活.....第九次復活....

    當劇目來到了終章，天也失去了對藝術域的掌控，因為他已完全為角色。天的最後一身，集結了之前所有魔王的優點，他仿若無懈可擊的神，高高在上。而他面前的，則依然是手握舊刀，背著妖刀的平凡的枯心。

    眾人也終於提起了精神，泉天棲再次感概道：「了不得啊，他們兩個的域，結合到一起，好像創造出了一個『界』，這個『界』是感性的，我....本王...不知道該怎麼說，但...這是個非常罕見的事情，這個『界』幾乎是他（葉開然）獨立空間的另一版了，但它更加的自由，或者不會受到外部的操控，當其內出現故事，便會朝著更藝術化的方向發展，這域，可以留下來嗎？」

    枯心仰頭看著那幾近入神的天，實力的差距太大了。

    而這個時候，也就是這個時候，葉開然、知風厲、無心染和厭知何遲，終於能夠感同身受了，他們四個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枯心的身後。

    眾人大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這時候，聞媛也出現在枯心身後，而休兵則出現在天的身後。

    「關他們什麼事？」木子云當即就要衝進去，卻依然做不到。

    小四淚流滿面，抱著同樣感動著的聞潔大哭道：「我明白了，主人，我們是見證者啊，我們也在故事中啊，能夠見證這一場戰鬥，我...我真是死而無憾了！」

    木子云伸出手，剛想罵他，卻頓住了，轉而摸了摸它的頭，說道：「啊...那我們就見證吧。」

    「想擊敗我嗎？」天看著下方問道，他是在問枯心，卻也似在問其身後之人。

    久久平靜後，葉開然眼角湧出淚水，他大喊道：「殺了你！殺了你！」

    此時，枯心的手上出現了一個光球，那竟然是葉開然那的獨立空間，但此時以更藝術，更貼切角色定位的形式，進化成了枯心的能力，這東西可賦予枯心瞬間創造一切事物的能力。

    而厭知何遲和無心染不做聲，可他二人似也下定了決心，枯心的舊刀閃起了光芒，而他那把妖刀，似是被千錘百鍊，從斬滅不死，變成了斬滅一切。

    聞媛賦予了枯心源源不斷的勇氣和希望，而休兵則賦予了天永不磨滅的信念，這使得天從魔王變成了人。

    知風厲是最後下定決定的，他抬頭望著那日日夜夜的夢魘，他憤怒地喊道：「天！我送你上路！」

    枯心的渾身似沸騰般燃起了銀灰色的氣，而緊接著，無數道身影在枯心背後出現，那是枯心在多年曆練中，結識過的夥伴，他們此刻出現在其身邊，帶給了枯心力量。

    這一戰，不是兩個人的遊戲....

    他遠遠比不過寒賦龍與筆作戰鬥的轟烈和震撼，可它同樣精彩。

    枯心成了葉開然四人的替身，而嘆川故唱、留都、獨幾行和時遷舊夢的身影，也一一出現，這藝術之界，讓他們「合為一體」。

    木子云、方天慕和言江等人，也終於被這場「鬧劇」吸引了進去，他們打得非常誇張，仍然是一場鬧劇，木子云甚至一時間分不出誰好誰壞，或是到底是誰在戰鬥，一會兒看到休兵在大戰聞媛，一會兒又看到無心染和知風厲在血拼天....

    在域外的見證者，唯有小四和聞潔，真正看懂了，也看入心了。

    不知不覺間，木子云感到身邊一陣溫熱，他抬頭一瞧，忽然看到《吹風錄》漂浮在了空中，它竟在記錄。

    「這....有什麼好記得，這不都是...假的嗎？」木子云怔怔道，「假的...有...有什麼好看的。」

    小四說道：「因為我希望它是真的，就算它此時是假的，在我今晚的夢裡，它也會是真的了，我會是那手持雙刀的劍客，嘿——哈——也要一關關地去戰勝魔王！」

    這場戰鬥，並不漫長，以木子云的角度來看，胡亂得不像話，可還是有了結局，那本《吹風錄》飄進了域內，被所有人看到，仿佛這個故事，這場葬禮，已經傳遍世界了。

    贏的，是枯心。

    但讓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天其實也有贏得機會，可是他放棄了，只因為他在將自己帶入角色後，也感受到了對方的心，他覺得是時候了。可也在結局之時，他跳了出來，成了見證者，他欣慰地看著眾人，說道：「孩子們，想殺了老爹嗎？哈哈哈哈——是時候了，該讓你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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