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塵。
扣兩聲,門裡應和之聲依舊。
誰。
花滿樓。
朱門重啟,清脆的聲音盤在耳邊。「是花公子。」這小九兒已經識得他了,依舊是歡快的語氣。「咦,公子您是獨自來的,陸大俠和李姑娘沒有與您一道?」小九詫異的向門外望了望,空無一人。
這花滿樓果然了得只走過一次,就能再次找到正確的路,要知道不少雙目能見的人,若沒有明確告知上山的道路,想在第二次在沒有山莊人帶領的情況下找到山莊都是不可能的,該說不愧是花滿樓嗎。
「只我一位。」語氣依舊一團和氣,在這天山半腰呵出暖意融融。
「哦,您是要見莊主吧,她在……」話說了一半覺得自己失了言,想起這花公子本是看不見的,她懊惱的跺了跺腳,靈機一動。「我帶您去。」
「多謝姑娘。」
一路沿著小徑走來,小九兒的腳下著實用了勁,穩穩實實的走著,連著路上拂過的枝條,也撥弄了去,有台階隔斷的時候,也會出聲提示。逍遙派的輕功在江湖上是數一數二的,別說她才入門幾年,就算是專職侍候主子的丫鬟們走路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的。而她這麼做,正是為了身後之人,這小九兒的心,也是七竅玲瓏。
花滿樓心中也已知曉,雖然他不能視,但多年的獨自生活練就了他的生活本能,陸小鳳總拿「耳能辨落針」這件事來說花滿樓,但事實亦如此,就算是在熱鬧的集市里一個繡花針落到地上他都能聽得見,何況是這小丫頭的腳步聲。其實不必這樣,但他也未說破,生怕拂了九兒的一片好意,卻笑而不語,靜靜的跟在她身後。
半盞茶的時間,等到轉過地三十六個轉角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劃破寧靜,「花公子,莊主請您去紫竹院休息。」他記得這聲音,是逍遙六道的貼身侍女星霜。
「星霜姐……」小九兒疑惑的看著長廊對面的她。
「這是莊主的意思。」語調淡淡,卻不容人質疑。
「有勞星霜姑娘了。」聰明如花滿樓,又何嘗不知道逍遙六道的意思。她現在不想見他。
星霜引著花滿樓到了紫竹院,逍遙六道已經吩咐將這個院子劃給陸小鳳和花滿樓留宿之用。他們在門口站定「公子,若有需要,便請吩咐。」星霜態度恭敬卻不多一言。
花滿樓微笑致謝。
第二日黃昏時,他便見到了逍遙六道。
一股淡淡的天山雪蓮的香氣傳來,衣帶如風,看似緩慢的步伐,眨眼間已到身前。
「可願與我對弈一局。」這聲音是少有的清冷。
花滿樓微愣,點頭道「好。」
明晃晃的秋日漸已西斜,晚風已帶著蕭瑟寒意,金黃的菊花開的正艷,濃的耀眼。苦寒時分,卻不知只要稍強一點,就會將這一院子的金黃吹落殘垣。
屋內,矮榻上,一張黃花梨木的棋盤,兩缽黑白棋子分明。通潤的棋子在棋盤上扣出清脆的響聲,一招定,便不再言。紫衣翩翩,如皎月垂蓮。
落子後,逍遙六道抬頭看向花滿樓道「這棋想必你已經看清了。」
沉默了半晌,溫潤柔和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嗯。」
如春柳拂堤。
既然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逍遙六道也不再多做停留,裙裾紛飛,紫色的衣裾在夜色中緩緩划過一道殘影,彷如櫻花落雨美麗的不可方物,她一如這清風,翩然離去,不留得絲毫痕跡。
只餘下司棋的鶯歌站在門外徘徊久久不敢進去,此刻的花滿樓仍閉目坐於榻上,神色安然。好長一段時間,她才鼓起勇氣,敲門走了進去。
「花公子…我可以將棋盤收起來了嗎?」她怯怯的問著。
鶯歌看向他,花滿樓面色如常,卻不見往日的溫暖舒和。
之前莊主和花公子間的氣氛寧靜的有些詭異,但鶯歌並沒聽到莊主和花公子的爭吵啊,只是說下棋來著……而她眼光瞄向那棋局,卻是嚇了一跳,只見那棋盤上只在正中間置一黑子,再無其他。
她望向花滿樓,修長的手指中捏著一顆白子,垂在几旁。對了,她差點驚呼出聲,連忙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花公子……花公子他是個瞎子啊!!莊主如何會與一個看不見的人下棋。縱使再多的疑問,鶯歌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問的。
「請便。」花滿樓緩緩將手中的白子傾進棋缽中,房間中忽然陷入沉默,原本溫暖的燈火,也彷佛在此刻漸漸黯淡下來。逍遙六道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人生如棋,那黑子便是上官飛燕,她已經在這棋局中,出不去,逃不走了。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雖然他自詡不用眼睛就可以看盡天下事,這世間上又有多少他能夠徹徹底底能夠看得清。他的眼,也有看不見的東西,摸不清的事實。可這事實在那裡,逍遙六道不願意說,沒人能逼她說。
鶯歌急匆匆的收拾完棋盤就離開了,也許是走的時候沒有關好門,一陣狂風襲來,將那門吹的吱扭扭的響,桌上昏暗的油燈瞬的滅了,花滿樓起身走過去將門重新關好,嘆息一聲。
夜風微涼,拂過樹梢,樹影婆娑。空氣中的花香似乎濃郁了,夜蟲唧唧而鳴。月光之下,牆上搖出扶疏花影,走廊上卻是空無一人,唯有月色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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