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之約 31.新典

    克瑞斯搖了搖頭，心中有些好笑。在這生死一刻之際，他想到竟然是那個笨蛋女管家。

    她原來也有什麼魅力嗎——？

    克瑞斯笑著，將一個荒唐的念頭拋擲腦後。他現在即將面對的，是兩個小女孩癱倒在地上無力動彈的結果。他大為頭疼，思考著完全的脫身之策。

    現在還留在橋上的只有同他一節車廂的幾人。但不幸的是，這群人中並沒有如隆或雅利安那樣的壯漢，包括克瑞斯他自己在內，在這幾個機器人面前顯得有些單薄。他盯著機器人的動作，狼狽地滾到一旁，隨即迅速地將兩個女孩拉到身邊。

    「咚！」

    一聲悶響，機器人又迅速跳開，防止克瑞斯再鑽進他們的視覺死角。而他只能苦笑，對方似乎也耐煩起來，手下的動作更加粗暴，但躲開的速度卻更快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

    在習慣克瑞斯的無賴後，他們也慢慢摸索出經驗，有了解決的方法。

    克瑞斯半眯著眼，他看到兩台機器人再次飛了過來，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不過也是，他強撐著站了起來，這些老鼠們必定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可能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視線移了過去，第二台機器人右腿上的藍色光芒大盛，隨時都會影響到它的動作。克瑞斯瞅著時機，一旦它稍有疏忽，動作不暢，立馬就行動。

    雖說閃爍的電流令人心生畏懼，或許靠近會受傷。但，克瑞斯深吸了口氣，他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女孩再次跑過去——

    總比死了要好。

    那些寒光四射的長劍可是不會留情的。

    而另一邊，旁觀的眾人被第三台機器人攔在一定範圍之外，尼基塔、汀娜以及其他幾個女孩們都只能一臉焦急地站在原地觀望，她們看到克瑞斯帶著虛脫的莉亞和季菲再次躲過機器人的攻擊時，不由得發出驚喜的叫聲。而看清三人越發狼狽遲緩的動作後，又揪心起來了。

    「機器人！」尼基塔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機器人所做的一切，她都清楚地看在眼裡。

    這些機器人的異樣打破了她腦海中一代的形象。眼前的這些鐵罐頭，更像是披著鐵皮的惡狼。雖然現在只是在攻擊克瑞斯三人，但解決完這個稍微棘手的麻煩後，她不敢確定對方是否會對剩下的人動手。

    ——打破了底線的機器人已經無法信任。

    尼基塔帶著這個念頭，她回頭擔憂地看了眼其他幾個女孩，然後轉而望向季菲。即使真如機器人所說，她是未知的感染者，也改變不了她是自己的學生，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她久不見機器人的反應，越來越焦急，抬起頭望向克瑞斯，這個神父已經受了不少傷，渾身上下像裂開的血袋，大衣上染了一層紅色。看到如此景象，尼基塔忍不住了，她看向第三台機器人。這個大傢伙自開始站在這裡攔住眾人後，就沒有任何動作，既不參與進去，也不去阻止。

    或許這個不同。

    畢竟是從小就接觸機器人，寫在腦子裡的習慣一時難以改變。她不由得將希冀放在身前的鐵傢伙身上，盯著那雙巨大的電子眼說道：「t41063？」

    紅光一閃，它似乎在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尼基塔。

    見此場景，尼基塔更加確認對方的不同。她稍微一頓，引出了腦海里的機器人法令：「根據第一定律，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那兩台機器人違反定律，立馬執行銷毀指令！」

    然而回應的確實紅光再次一閃，這台鋼鐵大傢伙落入沉默之中。

    「回答我！！！」

    尼基塔聲音激動，眼睛裡滿是怒火。

    「如果不給出明確的答案，我絕對要把你上報給機器人協會。它們一定會對異端很感興趣。」

    她不得不採用威脅的方式，試圖讓這個沉默的傢伙開口。

    第三台機器人聽到尼基塔的話後，紅光閃爍，神色之中也顯出忌憚之色。過了幾秒，它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開始展現與其他兩台罐頭的不同之處：「t4106收到指令。探測結果顯示，機器人數量為1。」

    「1？那是——」

    尼基塔一愣，她和汀娜不由得望向遠處的兩台大傢伙。

    「人類。」

    機器人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像是完任務般敷衍了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阻止？」汀娜聞言激動了起來，她看到克瑞斯身上的傷口不斷增多，氣得渾身發抖。「你已經違反了第一定律！現在立刻履行職責，然後執行銷毀！」

    話音未落，機器人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的權限不足，t4106拒絕執行指令。」

    「你說什麼？！！」汀娜十分意外，她被這句話氣得憤怒至極。她拉開袖口，露出一個銀白色的環形腕錶，屏幕上顯出一幅紅劍與白錘交叉的界面——憤怒的她決定用端腦來判決這個無情的傢伙。

    一旦端腦認定t4106違反機器人定律，將會強制它執行人類的指令，當然這個指令不能違反三定律。一旦執行完指令，將會由端腦自動聯繫機器人協會，將違反定律的機器人送上它們的仲裁庭。

    「你必須為自己的懈怠付出代價！」汀娜的目光從機器人身上落到腕錶的屏幕上，她在等待端腦的判定。

    然而，結果真有那麼容易嗎？

    端腦的界面忽然一黑，這代表著驗證通過，不過兩秒，屏幕上顯出四個紅色的大字，「判決執行」。汀娜還來不及露出高興的神色時，她的腕錶發生了異樣的變化。字體不斷扭曲，直到最後變成一個紅色的漩渦，隨即端腦發出「啪嗒！」的一聲，從內部冒出黑煙，屏幕一暗完全沒有了反應。

    「啊？」

    人群中發出一連串的驚呼，汀娜聞聲轉頭，她看到所有人的手腕處都冒出一股黑煙。她們的端腦都在此刻忽然間報廢了。

    「怎麼可能！」

    汀娜驚呼，她看到尼基塔惱怒地取下腕錶扔了出去，但她沒有跟著一起做出這個動作。她很清楚端腦的強大，這個小玩意絕不會輕易的報廢。

    除非——

    她驚恐地抬起頭，望向身前的機器人，入目的是滿是寒意的藍色冷光。

    「判決無效。警告一次，不要插手與你們無益的事情。」

    它的聲音冷冰冰的，指尖的藍光在剎那的絢爛之後再次歸於寂滅。

    「你是說要我們看著那些傢伙殺掉克瑞斯嗎！」尼基塔瞪著機器人，挺高了聲音：「那是人類，而不是你們這種鐵腦殼！殺掉他們之後，你是不是還要把我們滅口？！！」

    尼基塔終於發火了，她原本是極力推崇機器人的群體，然而這時在她的心中，機器人的友好印象完全崩塌，她不由得擺出人類的身份，希望以此來脅迫這個傢伙。

    然而，這話落在機器人耳中，卻是她展露出了人類的傲慢。

    「你的權限不夠，無權了解詳情。」

    它的語氣不緊不慢，仿佛人類的生死並不能引起它的注意。

    「根據新典，此處的決定屬於至高意識體的決定，不違反定律。邏輯決定要比是非不分好。」

    「你！！！」

    尼基塔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惱怒的她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對方話中的異樣。但另一個人注意到了，並在這時反擊了回去。

    「新典？」

    汀娜一聲輕笑，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恥笑：「你是要執意做異端嗎？連協會的法典都要隨意更改，做出你所謂的新典來滿足某些噁心的私慾。」

    「放棄榮耀的機器人和發臭的老鼠有什麼區別，我站在這裡都能問道你身上的腐爛味！」

    這些嘲諷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機器人的機械手瞬間摸向了劍柄。然而汀娜並未就此罷休，她繼續發出嘲笑：「你根本就不配稱為機器人。快，拔出你的紅劍，打破機器人恪守的信條……」

    話音未完，「哐當」一聲，這是利劍出鞘的聲音。

    ……

    「克瑞斯……哥哥……，你帶著莉亞逃吧。」季菲無力地躺在地上，聲音越發得虛弱。

    聽到季菲這麼說話，倒在克瑞斯懷裡的莉亞立馬動了起來，她堅決地說道：「季菲！你不能這麼放棄！」

    末尾，她抬頭盯著克瑞斯，又添了一句：「這些機器人肯定搞錯了，一定會有人救我們的！」

    克瑞斯並沒有注意到莉亞的目光，他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盡力平緩著呼吸。另一邊騷亂的人群他也注意到了，雖然有些奇怪，但現在他沒時間轉過頭詳細了解。他唯一的機會就是盡力用這些碎片時間平復呼吸，他的身體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克瑞斯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因為久臥病床顯得有些病怏怏，皮膚也是病態的發白。能撐到現在，也算是一種奇蹟，就連他自己也難以置信。自那場大火之後到現在，克瑞斯第一次活動量如此大，他能感受到肺部傳來的感覺像火焰灼燒般的疼痛，令人難以穩住身形。

    如果不是她們兩個，克瑞斯看了眼懷中的兩個女孩，他強忍著疼痛再次站了起來。

    或許早就不行了。

    他搖著頭抬起頭望向半空中，讓腦袋更清醒一些。那裡，兩道明晃晃的劍又飛了過來。然而，極度疲倦的身體動起來有些困難。

    克瑞斯苦笑著，再這麼下去，恐怕自己連下一波都扛不過去，就要止步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