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殺聲已經漸漸平息,
老頭和秦離並肩立在城樓之上,無盡的鮮血殘軀塞滿了荒原,空氣中強烈腐敗的氣息引來無數「呱呱」亂叫的怪鳥。
兩人皆不說話,只因戰爭的慘烈實在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這場戰,足足打了兩天兩夜,
即使秦離以絕對的實力碾壓登場,這二十萬紅袍仍是不願放棄,
在一個個下級軍官的鼓動之下,他們甚至還發起了數次猛烈的衝鋒,也正是這數次衝鋒讓大商軍團真正感受到了失敗的危險,
八萬鐵甲被生生打掉了六萬多,雖然這六萬人換來了大夏二十萬主力的全軍覆沒,但是,這也讓大商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也無力與大夏重開戰事,
「受君之恩,為君而死」
這句口號仍在秦離的耳畔迴響,二十萬人的悲壯之吼,便是再冷血無情之人也要為之動容。
然而戰場之上,死戰者有之,怯戰者亦有之,
躲在青色護罩內的三十六元嬰,七十二金丹在看到戰局不妙之後,
迅速地做出了反應:
「逃」
不僅逃得果斷,而且逃得迅速,連作為護城大陣靈石供應的三十萬枚極品靈石也沒有來得及帶走,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而這堆積如山的三十萬枚靈石倒也讓損失慘重的大商稍稍緩了口氣,
只要有靈石就可以招募修士,這對自身的實力來說倒也是個不錯的加強。
「你怎會變得這般模樣,若不是看你心智尚存,我定會動手屠魔。」
春風吹過,帶來些許溫暖的氣息,也讓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稍稍緩和。過了許久,老頭終是開口問道。
「只為更強,不得已為之。」
秦離語氣頗為平淡,如今魔道仙道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他也不知自己現在處於什麼狀態,心臟中的靈海從漆黑一片變得赤紅無比,然而代表靈修身份的金色驕陽卻依然高懸其中,他也可以用這等魔軀調用靈修之力,至於魔道之力,待得嗜殺之念湧起之時,滿身靈紋自會驅動。
「你鐲中女子竟能容下你此時的狀態?」
「自我入魔之後,她再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秦離的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悲意,終於可以挺起肩膀去睥睨天下,可身後之人卻離自己越來越遠,
得到,失去,又如何兩全?
老頭也不說話,只是掏出旱菸杆「啪噠啪噠」地抽,昏暗的天幕下唯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忽明忽暗。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將我扔在地獄之中,若是你想說是傳送陣出了你未曾想到的意外,其實我也會信。」
老頭聽罷,但只微微一笑:「你覺得就憑你當時通靈境初期的修為,我帶你上來又有何用?這等一著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的大事當時的你根本無法面對。於是,我稍稍調整了一下陣法,一旦北冥之心被取走,那個傳送陣就會將人傳送到地獄的前幾層,一旦我們起義成功,我就會來地獄將你救出來,而如果我們失敗,你至少也會活下來,況且我還把北冥之心這件玄天之寶留給了你,危急時刻,它還有救命的奇效。」
老頭的聲音很平靜,只是言語之間透著幾分釋然。
秦離扶住城牆的垛口,但看遠處殘陽如血,燦爛的紅芒輝映著眼前的殷紅大地,白骨,血肉,怪鴉,怎一個淒涼了得。
「下次再要如此,休怪我無情。」
「哈哈,既如此那便是放下心結了?」
秦離緩緩地點了頭。
「好,那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老頭拍了拍破舊的羊皮裘,起身便走。
秦離看著他佝僂的背影,莫名的湧起一陣秋意,便是在地獄十八層時,也未見他這般躊躇枯瘦的模樣。
卻不知要我去見何人。
秦離隨著老頭走下城樓,沿著乾淨的街道往城主府中走去。
大商和大夏的虎牢關決戰主戰場還是在關前荒野之內,殘酷的巷戰也未曾展開,對於城內的十萬百姓自是沒什麼影響。
而大商剩下的一萬多殘兵入城也沒有肆意作亂,在老將廉頗的約束之下,奸yin擄掠之事並未發生,
故而,城內百姓們對於大商軍隊的入城倒也是頗為接受,除了幾個豪富之家棄城而逃,大部分人的生活都依然如舊,甚至大夏的小官小吏們還領著部分將官來到城主府中居住。
「此乃驍騎將軍秦穆,陷陣營營長,我聽說,他還是你哥。」
老頭乾咳一聲,指著那位正在堂中大聲爭論的魁梧將軍沉聲說道。
比秦離還要高上半一個頭,黝黑的面龐之上留有剛硬的短須,沉重的鐵甲,寬厚的肩膀,許久不見,秦穆和當初的鄉村少年相比,已然判若兩人。
秦離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闊別已久的親人依然安好,對此時的秦離的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慰。
秦離跟著老頭往庭中走去,秦穆和一群將官爭論的聲音也飄入了他的耳中:
「此城離神都太近,我們只有一萬多人,斷不可守,還是儘速退去,重回潼關積蓄力量為妙。」
「我們丟了六萬多兄弟才拿下此城,如何能退?此時大夏四面楚歌,短期之內必然沒有能力再來攻城,而我們正好趁這段時間在此修生養息。」
秦穆的聲音剛勁有力,但環顧其他將官,卻是大多露出了猶豫之色。
用一萬多殘兵去守一座和大夏神都靠得如此之近的關卡,此事之難是顯而易見的。
「秦將軍,此地距潼關兩千里,我們一萬人就是孤軍一支,此時天下大亂,大夏皇帝急需一場勝利來穩定軍心,我們困守於此正是做了他的活靶子,依我看即刻退守潼關,等大夏和四大藩鎮拼個你死我活,到那時再揮軍大進,乃是萬全之策。」
說話之人乃是一個頭戴方巾的儒生,此時坐在庭中副座,似是軍師一般的身份。
秦穆聞言面色一陣陰晴不定,身為陷陣營營主,他是所有戰役的絕對先鋒,對手下兵卒損失的慘烈最是瞭然於心,他難以想像,一旦此時宣布退軍,這一萬多殘軍的軍心會渙散到何等程度。
可此時軍師已然開口,自己一個驍騎將軍自然也不便再說什麼。
會場一時間沉悶下來,每個將官的心中都打著自己的算盤。
「無須退軍,我自當全力保此城周全。」
一個陰沉的聲音突兀地在會場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雙眼赤紅的邪異男子正立在庭前,而那個被他們尊為神仙的老者與他並肩而立。
「你是?」秦穆雙眉緊蹙,出聲問道。
「此戰能勝,皆因此人出力,單憑一把長刀便斬下三萬敵首。此人與我結識於地獄之中,名曰:秦離。」
老頭的聲音充滿鄭重之意,在座的個個將官皆是面露崇敬之色,他們都知道此戰能勝全靠一名奇人從虎牢關中殺出,以無上凶威大撼大夏軍心,只是戰場之上兩者相隔太遠,將官們皆是沒有看清。
「你當真是叫秦離」
秦穆看著眼前之人的紅色眼瞳,魁梧身材,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和自己那個身材瘦小,簡單純潔的兄弟聯繫起來。
「那是自然,大哥。」
一聲大哥喊出,那自然是不會錯了。
秦穆的眼裡突然有淡淡的淚光閃爍,自兩年前,自己被徵兵隊帶走,無論是在西北苦寒之地,還是雄城潼關之前,他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和自己相依為命了十六年的幼弟。
此時,心中掛念已久的人健健康康地出現面前,饒是秦穆這樣鐵打的漢子不禁心潮澎湃。
一把攬過秦離的肩膀,厚重的鐵甲磕得秦離渾身都疼,但兩人卻渾然不覺,只是默然相擁。
「兩年不見,你怎會變成此番模樣。」
對於秦離魔頭一般的樣貌,身為大哥的秦穆對此很不滿意。
「這事說來話長,此時還是先說戰事為妙,我支持你的想法,此時的虎牢關,我們不能退。」
「我知道秦離兄弟神威蓋世,然而你終是只有一人,這城方圓三百里,我們一萬人斷然是守不住的。」
儒生懾於秦離凶威,自然也就耐著性子勸到。
「天下之人苦夏久矣,此時五路反軍皆舉旗而起,若是都存了坐山觀虎鬥的念頭,只會留給大夏喘息的時間,以其建朝八千年的底蘊,我們定是難逃被各個擊破的命運,此時唯有占住此地,給天下之人以旗幟,則他們必會望風而來,我們實力亦會擴大,到那時便是大夏也不敢對我等輕舉妄動。況且虎牢與潼關相距兩千里,途中又有多少變故,在座的各位又有誰敢打包票。」
秦離陰沉地聲音在庭中迴蕩,竟是沒有一人能出言反駁。
這道理誰都懂,但是真要讓他們冒著必死的風險在此留守,單憑秦離一人之言還不夠。
正在此時,門外忽有皮靴踏地之聲傳來,一個白須老將出現在眾人眼前,
庭中眾人皆面露鄭重之色,起身長揖,
一個肅然的聲音緩緩傳來:
「商王有令,命我軍死守虎牢關,已派援軍前來助陣,旬月之內即可到達。」
……
「敬遵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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