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晏殊
燕少菲在雲海一待就是一年,馮勝凱整整一年沒有見到她。聽說她將研發中心經營的非常好,手邊做了很多賺錢的小項目,日常開支非常富裕,大的研發項目進展的也非常順利。漸漸的,燕少菲聲名鵲起,引起很多業內人士的重視,大家爭著約見她,與她攀著關係。
因為項目試驗的事情,她好像帶隊到海軍基地待了挺長一段時間。馮勝凱因此給父母打了不少電話,希望能藉機聽到她的聲音,但是,父母從來沒主動提起過她。馮老爺子似乎也忘了燕少菲,平常馮勝凱去看爺爺和奶奶,他們也沒想著要問問她。過年的時候,馮勝凱本來還擔心父母和爺爺奶奶會責問自己,可是他們好像都忘了燕少菲這個人似的,誰也沒提起她。
柳眉和李易非的女兒出生時、滿月時,滿屋子都是人,馮勝凱里里外外看了好幾遍,也沒見到燕少菲的身影。
謝黛霜忌日的時候,馮勝凱專門挑著日子去了一趟,他在那裡逗留了很久,雖然他一再說服自己是因為之前沒有好好祭奠過謝黛霜,其實內心深處,他隱隱渴望著能夠與她偶然的相遇,讓他有機會看她一眼。可是,從始至終,燕少菲也沒出現。他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著燕雲清匆匆來過又離開,看著燕雲浩坐了很久之後也靜靜的離開。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出現,直到夕陽西下。
他一天比一天想她,有時候竟然希望有個人找個由頭來問問他,使他有見她一面的理由,可是誰也沒問過他,仿佛他與她的一切都沒有了干係。
溫慧儀偶爾會約他一起吃飯,他常常拒絕,但是也有實在不好拒絕的時候,兩個人也一起吃過幾次飯,喝過一次茶。只有溫慧儀婉轉的問過他關於燕少菲的事情,卻是問他燕少菲為什麼要離開,馮勝凱連應付她的耐心也被消磨掉,他的冷淡和疏離使溫慧儀萌生了退意,漸漸也不再約他。
楊慎言逢年過節回京城,兩個人也見面,但是,誰都不會主動提起燕少菲,也仿佛這個人不曾存在過。
北方的深秋,依然清冷。馮勝凱覺得一年的時間,似乎消磨了自己的大半生,一天一天,日子越來越煎熬,越來越侵蝕人心。雲海公司有事情,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和往常一樣,派了小李去處理。
一周後,小李回到京城,沒有像往常一樣,體貼的匯報一些燕少菲的近況。馮勝凱等了又等,也不見他言語一聲。他終於忍不住問出聲:「小李,這次去雲海,沒有去鋼廠的研發中心看看嗎?」
「去了。研發中心的規模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多,最新的技術研發非常牛逼,聽說可以直接替代國外技術用在航母和潛艇上。馮總,上次我們在船廠的投標,用的就是研發中心上一批新技術生產出來的鋼板,後期試驗和焊接工藝也跟上來了。您忘了嗎?」
「嗯,我知道。」馮勝凱猶豫半晌,才似乎隨意的問了一句:「你去了這幾天,沒見到夫人嗎?」
「沒,聽說她去國外參加一個什麼培訓學習,好像要待蠻久的時間。」小李搖搖頭:「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馮勝凱揮揮手讓小李出去,沉默的坐在辦公室里,久久沒有一點動靜。她是燕家的孩子,只要她肯,就會像只雄鷹,展翅飛翔。如今,她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終究有了自己新的生活。馮勝凱閉上眼,頭腦里全是她明媚的笑顏,從小到大,一直那麼笑著。他摩挲著手裡毛絨絨的鑰匙鏈,輕輕的撫摸著,像是在摸她細細軟軟的頭髮。
馮勝凱最後實在坐不住,他開著車來到長城腳下,一個人慢慢爬上這古老而雄偉的建築,他一邊走,心裡一邊想,去年的時候,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思,獨自一個人在長城上流淚?
馮勝凱走得累了,停在一處,看著紅日西垂,蒼鷹飛掠而過,驚起許多鴉鵲,看著秋末初冬葉落枝枯,滿目蒼茫,輕輕嘆道:「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她離開他,去了更遠的地方。
又是一年舊曆年底,春節前夕,平常散落在世界各個地方的人,漸漸回到京城。徐渭,丁原,楊慎言,李易非,一個個陸續回來,大家約在咖啡店見面。
馮勝凱心裡存著希望,磨蹭著不願意出門,仿佛早到一分,希望就會破滅似的。幾個人里,偏他到的最晚。
柳眉和李易非帶著女兒,早早來到咖啡店。幾個大男人圍著他們的女兒,逗著她玩。小孩子依依呀呀的,非常可愛,一幫人眼紅的不得了,徐渭羨慕不已的說道:「柳眉,我這輩子不結婚都行,要是有女人肯給我生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兒,倒真心不錯!」
「胖子,我看曉筠人不錯,你們差不多就結了吧,女孩子可禁不起等!」柳眉笑著說道:「結了婚,讓她給你生個女兒不就行啦!」
徐渭無可無不可的,沒有吭聲。大家天南地北的聊著,笑著,鬧著。柳眉和李易非一會要給孩子換尿布,一會要給孩子餵奶,兩口子圍著孩子鬧騰,終於把女兒哄睡著的時候,柳眉才有空坐下來:「哎,這個小祖宗,帶起來真不容易!」
丁原笑道:「孩子看著好玩,真要自己帶,可是費老大勁!」
「養兒方知父母恩,我們都是被父母這樣帶大的,回家了都好好孝順孝順爹媽去!」楊慎言端著一杯咖啡笑道。
李易非把女兒交給一邊的保姆:「阿姨,你帶她回家吧,我和柳眉待會再回去。」
「你們幾個,過年都奔三十了,也該定下來了吧,這麼一年一年的蹉跎下去,回頭等我女兒長大了,輩分可要怎麼論啊!」柳眉挨著李易非坐下,笑嘻嘻的看著一幫男人。
幾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都落在馮勝凱身上,馮勝凱見大家都盯著他,尷尬的笑道:「我是已婚人士,不算數。」
他話一出口,全場頓時陷入靜默。大家小心翼翼的不提,小心翼翼的避著,最後,還是避無可避。誰都想問,卻誰也沒勇氣問出口。
柳眉見氣氛尷尬,用手捅了捅李易非。李易非輕輕咳了一聲,才說道:「阿墮在國外培訓,呵呵,聽說最近交了個洋男友,以後,可能不一定回國。」
場面一瞬間,似乎比之前還安靜,安靜的仿佛沒人存在似的。
柳眉最後實在受不了,突然就爆發起來:「怎麼,一個個都怎麼了?都喜歡阿墮是不是,喜歡她為什麼沒人理她,讓她孤零零一個人跑到國外去?想要的時候人人搶著要,不要的時候,人人都躲起來當啞巴,你們這些大壞蛋,個個都該去死!」柳眉說完,自己受不了,拉著李易非就下樓去了。
徐渭把手裡的杯子直接往對面牆上一扔,噼里啪啦砸得碎了一地,扭頭就走。
丁原抬腳一踢,面前的桌子椅子嘩啦啦翻了一大半,他嘆了一口氣,拍拍楊慎言的肩膀,轉身也走了。
楊慎言走到窗口,看著咖啡店外面的那顆大樹,他掛上去的卡片仍然在冬天的寒風中搖擺著,似乎在瑟瑟發抖。天慢慢黑下來,外面的一切都變得朦朧而不清楚,楊慎言漸漸只看得見卡片白色的影子在飛舞,終於看不見卡片上的字。他極力的在思索,腦子卻一片空白,自己到底寫了些什麼?曾經那麼用盡心力去寫,此刻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後來,他竟然在想,這間咖啡店,是不是真的該關張了?
馮勝凱一直坐在那裡,像個人形雕像,至始至終都沒動一下。
楊慎言終於來到馮勝凱對面,坐下來對他說道:「凱子,店關了吧?」
馮勝凱仿佛沒有聽到,很久之後,才低低的問道:「慎言,你為什麼,不去找她?」
「她不要。」楊慎言笑了笑:「她誰都不要了!她去年就說過,愛她的人,她一個都不要。」
馮勝凱擰起眉頭,有些生氣的問道:「那她為什麼要找別人?」
「我們都是別人。」楊慎言微微嘆了口氣:「這世上的人,都是別人。」
「她怎麼能這麼傻?」馮勝凱似乎沒聽到一樣,喃喃自語:「這個傻瓜,都不知道誰真的對她好!」
「哼,誰對她好?對她好的人,一個都沒有!」楊慎言冷笑道:「從來都是她對別人好,如今,她只是把顧著別人的那份心收回去而已,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
「慎言,你去找她好不好?」馮勝凱一著急,拉著楊慎言的胳膊說道:「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她,你去找她,別讓她受苦,不行嗎?」
「你為什麼不去?」楊慎言甩開馮勝凱的手:「明知道她要的不是我,為什麼要我去?」
「我,有我不能去的理由!」馮勝凱低下頭,雙拳緊握:「慎言,我只相信你!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一直只有你!」
兩個人相對無言,坐了很久,咖啡店已經打烊,店長讓人收拾了二樓的混亂,不敢言語。她悄悄上來看過幾次,又悄悄轉身下樓。兩個老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一個都不敢打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店長在吧檯等的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時候,忽然被門口清脆的風鈴聲驚醒,她以為是老闆要走,急忙站起身,定睛一看,她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叫一聲跑上前:「燕姐!怎麼是你!這會怎麼來了?」
「經過這裡,發現裡面燈還亮著,就進來看看!」燕少菲和店長說話的當口,樓上的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快的衝下來,燕少菲明媚的笑顏,綻放在清冷的咖啡店,一室溫暖。
燕少菲見到面前的兩個人,愣了一下:「這麼晚了,你們倆怎麼還在這裡?」
馮勝凱目不轉睛的看著燕少菲,楊慎言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兩個人都沉默不語,一切恍然的仿佛是在夢裡。
「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晚點過來上班。」燕少菲見兩個人久久不說話,對一邊忐忑不安的店長說道:「把鑰匙給我吧,估計今晚他們倆不會走。回頭我鎖好門,把鑰匙放在門口的架子頂上。」
店長感激的看著燕少菲,急忙把鑰匙遞給她,這種冰冷壓抑的氣氛,留下來不是被凍死,就是被悶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拎起自己的包,哧溜就飛奔出門。
燕少菲到吧檯一看,還有熱水,她幫三個人倒了三杯熱茶,裝在托盤裡端過來:「不走的話就坐下說話吧。」
馮勝凱和楊慎言非常聽話,乖乖坐下來,一人端起一杯熱茶,握在手掌中。
「凱子,慎言,好久不見。」燕少菲也端起一杯熱茶,啜了一口,笑眯眯的看著兩個人:「你們倆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怎麼我進門到現在,都聽不到你們一句話?」
「阿墮!」「阿墮!」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了嘴。
燕少菲笑了笑,搖搖頭,也不理會他們,自顧自問道:「你們倆是準備回家還是繼續待這裡?」
「回家!」「待這裡!」兩個人又同時開口,同時閉嘴。
「那好吧,你們願意回家的回家,願意待這裡的待這裡。」燕少菲站起身,一副要離開的樣子:「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二位少爺請自便。」
兩個人驟然起身,同時叫道:「阿墮!」
燕少菲搖搖頭,嘆了口氣:「你們倆能不能分開說話,又不是集體朗誦,搞得像一個人似的,別讓我太費精神,半夜三更的,腦子已經很不清楚了。」
楊慎言看了看馮勝凱,馮勝凱也看著他,楊慎言最後嘆了口氣說道:「凱子,我先走了!」他拍拍馮勝凱的肩膀,轉身對燕少菲說道:「阿墮,記得給我電話!」楊慎言走出咖啡店的時候,看了看店門口的招牌,微微笑了笑,幸虧沒有關掉咖啡店,他知道,只要他在,這輩子,這個咖啡店可能都會繼續下去。
燕少菲見馮勝凱不動,上去關了樓上的燈,下來對他說道:「凱子,回家吧,這裡也沒地方睡覺,晚上會冷。」說完就往外面走,馮勝凱跟在她身後,一直看著她關掉咖啡店的燈,鎖上門,放好鑰匙。
來到車前,燕少菲手一伸,馮勝凱把鑰匙遞給她,當他微涼的手掌觸到她溫暖的掌心時,他忽地驚覺,差點把車鑰匙甩出去。燕少菲眼疾手快,一把抓回來,翹起嘴嗔道:「凱子,你幹嘛!」
馮勝凱吸氣呼氣好半晌,才勉強控制住自己,上了車坐在她旁邊。
冬天的晚上,車子的擋風玻璃已經有點結冰,燕少菲啟動車子後,用空調的熱風慢慢吹著,等著冰霜化掉,然後噴了點玻璃水,看著雨刮一下一下來回晃著,將擋風玻璃清理的乾乾淨淨。馮勝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覺得幸福,仿佛這樣的小事,慢慢滲進心裡,發酵著,隨著她身上的香氣,一直蔓延到他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他知道是她,旁邊的人是她,什麼事情都開始變得有了意義。
路上沒有行人,偶爾經過的車輛,顯得夜裡分外冷清。兩個人都不說話,燕少菲隨手打開車上的音響,裡面播放的竟是她常常聽的那首歌:「楓葉紅,黃葉飛,自古青春能幾許,但使今宵,海天共明月,相見相識又何必,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問誰能解個中真情意!紅顏最難得知己,紅塵一去千萬里,寄我柔情於風雨,東風吹盡西風起。」輕柔的歌聲在車子裡迴蕩著,重複著。燕少菲一隻手在方向盤上隨著曲調敲打著,嘴裡輕輕跟著哼唱。馮勝凱覺得整個車子裡都瀰漫著濃濃的暖意,熏得他眼睛一直發脹。
兩個人下了車,一前一後來到家門口,馮勝凱打開家門,愣愣的看著燕少菲,燕少菲卻不看他,一抬腳,進了家門。
燕少菲低頭換鞋,馮勝凱像以前一樣,立在她旁邊,等她換好鞋子,他才慢慢將自己的鞋子換下,然後將兩個人的鞋子整整齊齊擺在鞋櫃裡,小心翼翼的關上鞋櫃的門,仿佛那是玻璃做的似的,稍微一用力就會粉碎。
燕少菲不理他,徑直去了臥室,她打開衣櫃門,發現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原位,只是又多添了一些新衣。她換好睡衣,直接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馮勝凱靠在門框上,看著躺在床中間的她,眼睛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終於抵制不住內心的渴望,翻身上床。當燕少菲長手長腳纏到他身上的時候,他趕緊伸出手臂,從床頭柜上拿來一盒餐巾紙,拼命阻擋洶湧而出的淚水。他終於明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兩個人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燕少菲醒來的時候,馮勝凱抱著她,頭埋在她胸口,還在呼呼大睡。燕少菲看著他青黑的眼圈,不知道他多久沒有好好睡覺了。她輕輕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胳膊上圈著,看著他愈發清瘦的臉,心裡直發疼。
馮勝凱睡醒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他看著空蕩蕩的臥室,忽然覺得害怕,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他木木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唯恐一不小心,夢就醒來。屋裡屋外,非常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他的鼻端,似乎飄著一縷淡淡的幽香。
實在躺不住的時候,馮勝凱才慢慢坐起身,翻身下床,他一步一步往外挪。外面的安靜,讓他心裡生出無比的恐懼,手碰到門把手時,抖得都不像自己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終於打開門,一室寂然。
要不是手扶著門框,馮勝凱差點跌倒在地,明明是她,明明是她躺在他懷裡,那樣纏著他,他一直睜著眼,一直看著她,明明不想睡覺的,可是她的懷抱,比平時更香甜,他實在抵不住睡意。一年多來,他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太少了,半夜睜著眼盼天亮的煎熬,終於崩塌在抱著她的那一刻。
馮勝凱歪在沙發上,一點精神也沒有,突如其來的驚喜,突如其來的頹喪,仿佛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為什麼要放開她?他為什麼要鬆開她的手?她跌落萬丈深淵的時候,他已身在無窮地獄。她離開的每一天,都仿佛是無盡的地獄。「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馮勝凱喃喃自語,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和空虛的掌心,他忽然生出無盡的悔意,如果能回到從前,他一定不再放開她的手。
小李打電話說他快到的時候,馮勝凱勉強站起身,幫他開了門。
「馮總,公司都已經放假了,我明天也要回老家去,您這裡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辦嗎?」小李手裡大包小包的拎著剛剛採購的物品,幫馮勝凱放在廚房的餐桌上,轉頭問他。
「沒什麼需要的,你好好回家陪陪家人吧。」馮勝凱從包里取出一張卡,遞給他:「聽說你妹妹也回國了,給她買點禮物吧。」
「謝謝馮總,值班的司機我安排好了,您要是不方便,他們隨時能幫您開車。」小李接過卡,恭敬的說道:「有夫人在,我才放心回家的,不然,我也不放心留馮總一個人在家。」
「夫人?」馮勝凱吃了一驚:「你是說阿墮?」
「是啊,夫人不是剛出去沒多久嗎?馮總不知道?」小李愣了一下,夫妻倆一年多沒見面,這會子又在鬧什麼彆扭?
「她真的是從家裡出去的?」馮勝凱小心的問道。
小李心裡暗自嘀咕,一個被窩裡睡覺的兩個人,難道還失憶了不成:「當然,這裡很多東西都是夫人交代我買的。」
馮勝凱見小李的神情有點奇怪,自己突然也覺得好笑:「我起來晚,沒見到她人,她沒說到哪裡去了?」
「這個倒是沒說。」燕少菲不說,小李自然不敢多問:「不過,我看夫人開的那輛軍車,似乎是往機場去的機會多一些。」
「機場?」馮勝凱眉毛陡然一揚:「她去多久了?」
「有兩三個鐘頭了吧?」小李想了想:「我去買東西到現在,差不多這個時間。」
「知道了。」燕少菲既然開著這個車,他就不怕找不到她,馮勝凱揮揮手:「你回去吧,好好過節。」
小李一走,馮勝凱打開手機,一邊連接車子的定位系統,一邊洗臉刷牙刮鬍子,出了浴室,他一邊解衣服扣子,一邊盯著手機的定位信息,他越看越吃驚,這個位置,似乎就是自己家附近,放大後仔細再看,車子還在快速移動,好像是朝著地下車庫的位置行進,燕少菲回家了?
馮勝凱回到臥室,換下睡衣,還沒來得換上外出服,就聽到客廳傳來開門的聲音,他心裡一急,來不及穿衣服,就打開臥室門沖了出去。燕少菲剛來到客廳,聽到臥室門響,抬頭就見馮勝凱穿著背心短褲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她。
「這麼著急表演脫衣秀?」燕少菲笑嘻嘻的走上前:「就算是在家裡,大冬天的,你不怕著涼啊?」燕少菲說著,將他拉回臥室。
「你到哪去了?」馮勝凱回過神,一把緊緊的抱住她,嗚咽的說道:「我以為你走了!」
「我去機場送一個朋友。」燕少菲回摟他,輕輕拍著他的背,感覺到他渾身的顫抖,心裡一陣一陣的發緊。
忽然,馮勝凱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溫熱的呼吸噴到她的頭髮上、臉上、脖子上,最後膠著在那裡,馮勝凱顫抖的雙手撕扯著她的衣服,那樣無助,那樣迫切,燕少菲嘆息一聲,男人,表達感情的方式永遠這樣直接而不懂得遮掩。
燕少菲的配合使馮勝凱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他嘴裡念念有詞,緊緊摟著她,發瘋似的撞擊著她,燕少菲被他的氣息緊緊包圍著,他的蠻力和爆發,裹挾著她,使兩個人都陷入空前的熱切和激情當中,無法自拔。
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幾乎要把對方擠壓到自己身體裡似的,互相迎接著一次又一次的緊密結合。當所有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燕少菲趴在馮勝凱懷裡,覺得自己連抬起小拇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阿墮。」不知道過了多久,馮勝凱沙啞的聲音在燕少菲耳邊響起。
「嗯?」燕少菲動了動,勉強將身體移開一些,馮勝凱卻一把將她固定在他身上,不讓她動分毫。
「我肚子好餓。」馮勝凱摟著她,翻了個身:「可是我不想起來。」
「餓了就去吃飯。」燕少菲想起來:「你是不是連早飯都沒吃?」
「阿墮。」
「嗯?」
「除了你,我從來沒有過其他女人。」
「嗯。」
「阿墮。」
「嗯?」
「不要走。」
「嗯。」
「阿墮。」
「嗯?」
「我想你。」馮勝凱將頭埋在她胸口,輕輕顫抖著,聲音輕的連他自己聽起來都有些模糊。
「嗯。」燕少菲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多餘的反應。有些話,以前一直是她在說,這次,她會讓他一點一點的說出來,不給他逃跑的機會。她掐了一把他的腰,成功的把他趕到一邊:「起來吃點東西,身體不是這麼糟蹋的。小李走的時候告訴我,說你在喝什麼藥,要我盯著你。怎麼,幾天不見,自己也懂得養生了?」
「小李真是多嘴。」馮勝凱笑得眯了眼:「沒什麼,跟你以前給我喝的什麼茶差不多,他說替你盯著我的。」
「好吧,看你剛才那麼賣力的獻身獻藝,補藥沒白喝啊。」燕少菲笑眯眯的說道。
「阿墮!」馮勝凱笑得胸膛嗡嗡作響,他的手輕輕撫摸著燕少菲柔軟的頭髮,慢慢摸到她耳後的那顆痣。
燕少菲頭一偏,笑道:「怎麼,虛不受補?」
「色女!」馮勝凱被她氣得笑罵道。
「少爺,剛才有人比我更色,我只是動嘴,人家動的可是真刀實槍。」說完,燕少菲吃吃的笑著,偷瞄著某人的某個部位。
馮勝凱一把把燕少菲拽到自己身上,示威的說道:「本少爺好心放過你,你要是不領情,我不介意再來一次。」
「先吃飯吧,補充補充體力再說,小心半途而廢。」燕少菲說完這話,立刻跳下床,不給他逮到的機會。
馮勝凱見她輕盈的轉身出了房間,一時間五味雜陳。他知道,她這次回來,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她這麼驕傲的一個人,肯為他回頭兩次,已經是她的底線,如果他再做錯一點點,他可能真的會永遠失去她。
青梅竹馬的好處,是互相太熟悉,熟悉的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解釋。
青梅竹馬的壞處,是互相太了解,一言一行都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他瞞她,瞞不過,她瞞他,亦瞞不過。
第五十九章:望盡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