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劍絕塵 第四十一章 先禮後兵（3）

    客廳外即是一片開闊地，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院門，兩旁高大的白楊樹枝繁葉茂，地面上婆娑斑駁的樹蔭下，列站著黑壓壓二十餘個黑衣勁裝漢子，太陽穴均高高鼓起，當是江湖一流好手無疑。一個個提刀攜劍，一臉肅殺，瞧那情形只要一聲令下，唐靖雨四人恐怕只余束手就擒的份了。實情也是如此，唐靖雨心下暗暗叫苦，只得寄望於斷魂槍尚有幾分英雄氣概，不至於以多勝少。

    葉文軒將背負的兩節金槍解下一旋，合成一枝完整的斷魂槍。明晃晃的槍尖長達七寸，兩側各有一個暗紅色的血槽，襯以鮮艷的一匝紅纓，果然是令人聞風喪膽。

    二十餘黑衣人面無表情，眼神里卻充滿期待，顯然對戰無不勝的斷魂槍的槍法有種狂熱的崇拜，他們期待的是唐靖雨能夠堅持的久一點，也好趁機領略一番斷魂槍神鬼莫測的槍法。諸葛維和陳其山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而汪靜、白千里的神色則很凝重，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賽旋風依然握著拳頭，像是對唐靖雨充滿信心。

    葉文軒雙目微眯，遠遠覷定唐靖雨，金槍抄在背後，一身錦袍無風自動，霸氣十足，顯然對曾戰平『小溫侯』方天化，聲名日盛的唐靖雨不敢掉以輕心。

    唐靖雨緩緩抽出長劍，踏前一步，一副氣定神閒的大家風範已是呼之欲出。唐靖雨長劍隨意的提在手中，淡淡說道：「請葉大俠指教。」

    葉文軒目光大盛，爆喝一聲，已如同飛鳥一般躍起，手中金槍舞動，帶起銳利的破空之聲，直奔唐靖雨前胸。葉文軒這一槍並無花哨，卻貫注十成內力，力求一招立威，先聲奪人。唐靖雨如退讓，則自己威猛絕倫的斷魂槍法可依次展開，如唐靖雨硬擋，憑自己足以傲視群倫的深厚內力，不難讓唐靖雨落入下風，甚或當場出醜。葉文軒此著在戰法上未必有多高明，卻很實用。

    唐靖雨只覺一股撲面而來的勁氣將面頰刺得生疼，不由暗驚葉文軒內力之深厚。葉文軒的如意算盤唐靖雨自然瞧破。葉文軒這一槍非是沒有破綻，不過葉文軒合身下撲，勢如奔雷，破綻自也不成其為破綻。唐靖雨只得故技重施，身形向後縱起，手中長劍卻向那堪堪及身的槍尖劈去。

    葉文軒心底暗笑，槍勢更是一往無前。只聽「砰」的一聲，槍劍相交，唐靖雨應聲借力飛退。葉文軒卻覺對方長劍並未著多少力道，槍尖擦著唐靖雨足底滑過，一槍刺空，頓時有種失足踏空的錯覺，難受以極。唐靖雨這一招也是行險，需拿捏的恰到好處，擊實了則後著難繼，擊虛了難以借力，在對方斷魂槍尖上打轉，尚且需要超乎常人的膽量。

    唐靖雨身形疾速飄飛，像腦後長了眼睛一般，腳尖穩穩的點上一株白楊的樹幹，反以更加快速的身法疾撲落往地面的葉文軒。葉文軒長槍使了個尋常的「撥草尋蛇」，向唐靖雨劍影里刺去。唐靖雨一劍劈在槍尖之下紅纓之上，半空裡一聲砰然巨響，槍劍擊實，葉文軒身形搖晃，終於忍不住退後了一步，而唐靖雨卻一個折身，翩然落地，神態瀟灑從容。

    那二十餘個黑衣人神情中已難掩失望之色，而汪靜兄弟卻是笑意昂然，惟唐靖雨心下明白，自己是蓄謀已久、凌空下擊，葉文軒卻是倉促接招、逆風而動，這才退了一步。自己看似從容，實則是借力卸力，反像是占了上風，其實是以巧藏拙罷了。

    葉文軒乃是久經殺陣的人，自然不會為了這表面上的一著之失介懷，反倒更加激起了求勝的豪氣。葉文軒長槍抖動，聞名天下的斷魂槍法次第使了出來，只見長纓幻作一團紅影，槍尖吞吐間光芒閃爍，如同金蛇亂舞，將唐靖雨圈進重重槍影之中。

    唐靖雨心如古井無波，腦際一片空明，手中長劍揮灑的從容寫意，看似落入下風，卻總能及時的封死葉文軒槍勢變化。唐靖雨近來雖然劍法大進，卻從未得到實戰試招機會，面對強橫如斷魂槍般對手，唐靖雨每每於限入絕境的危急關頭，以意御劍，化繁為簡，總能以獨出機抒的劍著破解葉文軒槍勢。

    葉文軒見唐靖雨見招拆招，自己費盡心思虛實相間、繁複無匹的槍法往往被他斬截的一劍破掉，洞燭先機般封住自己槍勢。葉文軒槍法縛手縛腳，愈打愈是心驚，心下卻是惱怒不已。想他葉文軒縱橫江湖時，唐靖雨還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目下居然能處處占得自己上風，一貫目無餘子、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呢？

    葉文軒心頭惱怒，心下發狠，手中槍法一變，拼著真元受損，使出了向不輕用的成名絕技「追魂大八式」。凌厲的殺氣，頓時瀰漫開來，槍勢一著緊似一著，時而數道槍影合成威力無比的一槍，時而一槍使到中途幻作數式，重重疊疊，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唐靖雨逼去。

    唐靖雨再也沒了剛剛的從容淡定，眼見葉文軒槍影瀰漫，勁氣凌厲，再也難以輕易把握到葉文軒槍法虛實。一陣手忙腳亂，領略來的心法頓時沒了用武之地，方慈大師的教誨湧上心頭，心知自己功力比葉文軒差了一籌。葉文軒此等槍法，槍槍貫注內力，步步緊逼，正是以己之長補己不足的正確打法。唐靖雨只得使出了新近練成的「流雲劍法」，嚴密的封擋葉文軒槍勢，只聽見「砰砰啪啪」槍劍相擊之聲不絕入耳。唐靖雨硬碰硬的擋住了葉文軒槍勢，整條持劍的右臂一陣酸麻，心知如不扭轉這個被動局面，勢將限於萬劫不復之地。

    陳其山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諸葛維倒是不動聲色，而那二十餘個黑衣人則瞧得如醉如痴，似乎該有的興奮之情也置諸了腦後。汪靜與白千裡面沉似水，李墉焦急的搓著手掌。

    葉文軒壓箱底的功夫使了出來，依然無奈其何，心下的驚駭不下於唐靖雨。這套大八式最耗內力，接下來最後的三式「奪命三絕」乃是他整套槍法的精華，再要無功而返，對他內心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葉文軒一聲大喝，一掠數丈，迫近唐靖雨身前，手中金槍剎那間如狂風暴雨一般刺了出去。瞬間漫天槍雨，去勢如電，偏偏無聲無息，詭異已極，向唐靖雨全身無孔不入的罩去。

    唐靖雨心下叫苦，他對這斷魂槍頗有好感，所以劍法中除了開始的一式「還攻卻守」，其餘均是以守為主。剛剛已然陷入困境，此際葉文軒使出這等狠命絕招，唐靖雨心知再要被動防守亦不可能，可是反擊，很難不有人血濺當場。

    唐靖雨腦際保持清明，心下電轉，手中長劍舞動，身形已自漫天槍影中飛身而起。葉文軒一聲斷喝，漫天槍影化成數道金光，雷霆電掣一般，向飛身空中的唐靖雨刺去。唐靖雨一聲長嘯，長劍如潑墨一般揮出。恰在此時，葉文軒一聲朗笑，手中槍勢一變，竟然化實為虛，虛晃一槍，改向唐靖雨身下空處刺去。

    葉文軒是上升之勢，唐靖雨卻是力盡下落，出手數劍刺空，空中又無處借力，眼看唐靖雨向葉文軒槍尖上落去。葉文軒又是一聲大叫，槍尖顫動，無數槍影將唐靖雨下方及左右退路封住。三兄弟中汪靜眼力稍稍高明，心已揪到嗓子眼上。

    唐靖雨身形在半空一個折身，奇蹟般的停留了剎那，劍前身後，合身向槍影中撲去。陳其山、諸葛維及一眾黑衣人均感覺唐靖雨此招出人意表，卻又如飛蛾投火，究竟身上多出幾個血窟窿，就看他唐靖雨造化了。

    唐靖雨一劍探出，向那幻化的數道槍影劈去。只聽半空裡「砰」的一聲轟然巨響。葉文軒虛實相間的槍勢居然被唐靖雨一劍擊實。不過，這一槍提聚了葉文軒全身功力，唐靖雨倉促間只用上了六分力道，僅將這雷霆一槍略略擊偏。唐靖雨身形向前跌出，忙不迭的偏身，金槍帶著凌厲的勁氣滑身而過。唐靖雨直覺左肩頭一陣火辣，心知雖躲過了葉文軒奪魂一槍，仍然掛了點小彩。眾人情不自禁發出「呵！呵」的叫聲，或是惋惜，或是讚嘆。

    兩人錯身而過，葉文軒直縱出兩丈遠近，方落回地面，顯然這一槍之威是全力施為。

    唐靖雨落回地面，肩頭破布飄拂，鮮血慢慢滲了出來，右手提劍，神色中不怒不驚，從容自若。

    葉文軒慢慢回身，金槍搖指唐靖雨，目中精光大盛，顯然已動了殺機。恰在此時，後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有兩人慢慢走近。葉文軒神情一怔，唐靖雨卻怕為敵所乘，不敢回頭去看。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爺可否瞧賤妾一個薄面，就此罷手，放他們去吧！」

    陳其山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葉文軒凌厲的目光變得柔和了很多，槍尖慢慢垂下，終於哈哈笑道：「既是三夫人說情，罷了！」然後沖唐靖雨抱拳道：「唐少俠果然高明，葉某佩服！」

    唐靖雨長劍回鞘，抱拳道：「葉大俠槍法，讓靖雨大開眼界，葉大俠胸懷，更讓靖雨感佩！」

    兩人可謂不打不成交，惺惺相惜，不禁相視大笑。葉文軒回頭吩咐道：「去把押在石牢的於化龍帶來！」兩個黑衣人答應一聲去了。

    唐靖雨這才回身看去，只見一個二十許的絕色美人的一雙剪水雙瞳也在打量自己。那美人面如春花，體態妖嬈，柳腰不盈一握，天然一段風流韻致，果然可人，也難怪葉文軒愛如心肝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