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旅程 第四百三十六章 列米爾(7)

    「菲麗絲，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有一種恍惚感，如果不是種種機緣，我可能會在這樣一條街道上開一家小店，過著平穩而簡單的生活。」

    此時，丹妮卡和菲麗絲正漫步在雙子城外城北區的一條小巷子裡，這裡並不是雙子城真正的繁華之地，住的都是些普通的平民，不是大富大貴，也不是一貧如洗。他們中富貴者也不過是小店主，小作坊主，貧窮者也有一門可以吃飯的手藝，不至於衣食無著落。總之，這就是一個平凡普通，充滿市井味道的街區。

    「說實話，我還真不怎麼相信。」菲麗絲倒是絲毫沒有給丹妮卡面子，直接說道，「你會甘於平靜?我可不相信，你別告訴我你的野心，權力欲完全是受到了後天的影響，和本性沒有關係。」

    「但你不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嗎?平平淡淡，簡簡單單。」丹妮卡還想掙扎一番。

    「這就是第二個不可能的原因。」菲麗絲再一次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別人不知道，但你應該清楚，不管在這個社會上處於什麼位置，都會有煩惱和憂愁，這種所謂的平淡生活也充滿著旁人一時並不了解的艱辛。」

    生活在華貴府邸的貴族可能會羨慕鄉間的野趣，但對於那些每日在田間辛苦勞作的農夫來說，所謂的山野路很難走，根本沒有任何的情趣可言。同樣的道理，雖然看起來這裡的平民過著閒適的生活，但其實他們每天也需要為柴米油鹽奔波勞碌，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過程，再加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砸到頭上的橫禍，在卡提克大陸的任何地方，當一個平民都不是件輕鬆的事。

    「好吧，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丹妮卡想了想，說道，「我可能只是發出了一個無聊的感慨，實際上這種平靜的生活確實不屬於我。」不過為什麼自己總有種感覺，好像以普通平民的身份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丹妮卡和菲麗絲一邊閒聊一邊在這片區域閒逛著，這次跟在她們後面的不是露娜，而是艾雪。也是難得艾雪有空閒，可以再次跟在丹妮卡旁邊履行她貼身侍女的本職工作。

    走了一會兒，丹妮卡在一個小店鋪面前停下了，說道:「我們就在這兒休息會兒吧!」

    菲麗絲抬頭看了看，這是家小飯館，面積並不大，裡面大概只有五六張桌子，但收拾的挺整潔的。因為現在才早上十點多，還沒有到飯點，所以店裡沒什麼人，只有一個女孩兒在櫃檯後面無聊的直打瞌睡。

    不過這個女孩兒有點兒特別啊!菲麗絲第一眼看過去就有一種感覺，可是一時也說不出有什麼特別，看到丹妮卡已經進去了，菲麗絲也放棄了思考這個問題。

    當看到小瞳端著兩杯茶從後廚走了出來後，菲麗絲終於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了，這個小飯館是小瞳開的，至少是她負責的。怪不得櫃檯後的那個女孩看起來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那應該是個近衛軍吧，菲麗絲在心裡想道。這並不是說這個近衛軍在角色融入上有什麼問題，菲麗絲畢竟是個七階職業者，能瞞過她的感官至少也要是中階頂級的職業者。

    丹妮卡端起茶杯，說道:「你想吃點兒什麼?」

    菲麗絲白了丹妮卡一眼，說道:「這個小店既然是小瞳開的，我還能吃到什麼?還不是王宮裡的那一套?」丹妮卡對食物並沒有太多的好奇和興趣，十幾年了，她的口味基本沒怎麼變過。這個小店是小瞳負責的，那麼飯菜絕對會迎合到丹妮卡的口味，畢竟她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服侍這位雙子女王。

    「別這麼說嘛!」丹妮卡笑了笑，說道，「王宮裡的東西難道不好吃嗎?」

    菲麗絲忍住再翻一個白眼的衝動，說道:「再好吃也不能吃十幾年啊!真佩服你怎麼受得了?」

    「我可是很念舊情的。」丹妮卡笑嘻嘻的說道，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念舊情?因為念舊情，所以那位很久之前就跟在你身邊，為了雙子王國操勞一輩子，以至於還在壯年就一臉老像的列米爾就這麼被你處死了?菲麗絲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這句話沒有說出來，以她的身份說出這句話並不合適。

    不過丹妮卡似乎看出了菲麗絲心裡是怎麼想的，她解釋道:「列米爾的事實在沒辦法，他挑釁的是王權，是我的底線，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簡單說了一句，丹妮卡注意到小瞳一直遠遠的站在旁邊，就說道:「好了，先點菜吧，小瞳，按照我的習慣做一份就可以了，菲麗絲，你想吃什麼?再不說的話你就要和我吃一樣的了。」

    菲麗絲嘆了口氣，說道:「好吧，給我做點兒精靈族的東西吧，我已經好久沒有回月光森林了，我才是應該懷舊的人呢！」也算是為了照顧自己的口味，王宮的那些廚子除了丹妮卡喜歡吃的那十幾道菜，最擅長的就是精靈族的美食了，這裡應該也一樣吧。

    小瞳應了一聲就回後廚了，菲麗絲剛想說話，但又止住了，因為她看到艾米莉走了過來。

    進到這個小飯館，艾米莉來到兩人面前，首先問候道:「主人，月嵐小姐。」

    丹妮卡還在繼續品嘗著剛才端過來的紅茶，問道:「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

    艾米莉馬上回答道:「已經基本調查清楚了，這件事確實是烏鴉兄弟會的成員在幕後攛掇的……」說到一半的時候艾米莉停了下來，看向丹妮卡。

    事實調查清楚容易，但具體應該怎麼定罪就要看丹妮卡的意願了了——是只追究那些幕後主使者，還是要牽連到所有相關的人，這些可不是艾米莉能夠決定的。

    丹妮卡點喝了口茶，似乎還在回味茶香，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好的，有證據就好。這件事既然是烏鴉兄弟會主使的，那麼好，宣布烏鴉兄弟會涉及謀逆。」

    艾米莉小心的問道:「是要牽扯到整個烏鴉兄弟會嗎?」按照雙子律法，牽扯到謀逆事件的所有人一律處死，沒有輕重的區別，全部是死罪，涉及到這麼多的人命，這件事艾米莉必須問清楚。

    丹妮卡看了艾米莉一眼，說道:「是的，烏鴉兄弟會涉嫌謀逆，其成員全部處死。」

    「那……」如果將烏鴉兄弟會的成員全部處死，給整個王國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了。這不單要考慮到烏鴉兄弟會的人員眾多，估計有好幾十萬了，更重要的是，烏鴉兄弟會和行政部有著高度的重合，行政部的很多官員都是烏鴉兄弟會的成員。如果把烏鴉兄弟會的人全殺了，行政部基本上也沒幾個人了，這會直接導致整個雙子王國的行政系統徹底崩潰。

    這種事事關重大，但其實不屬於艾米莉的職責，所以她那了半天也沒說出點兒什麼，倒是菲麗絲直接問道:「如果將兄弟會這麼簡單粗暴的剷除，你的行政部基本上也廢了，難道你真的希望雙子王國陷入到一片混亂之中。」

    丹妮卡笑了笑，說道:「這個當然不會。艾雪，據我所知雙子王國幾乎所有的勞動力都是你的雇員，如果行政部暫時性的徹底崩潰了，你能不能幫忙穩定住社會的局勢?」艾雪商會把持著整個雙子王國九成以上的產業，包括占據大量人口的農業也被她當成了一種產業在經營，所以可以這麼說，雙子王國九成以上的勞動力都是艾雪的雇員，艾雪商會完全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管理這些雇員，進而管理到幾乎所有的平民家庭。

    丹妮卡的這句話讓艾雪悚然一驚。因為早在數年前，艾雪就收到了丹妮卡的一項特別的命令，讓艾雪商會多關注一下雇員的生活，當時艾雪還有點兒不理解，因為這麼做的話有點兒逾越了，艾雪商會的社會職責和行政部會有一定程度上的重合。艾雪當時還問了一句，不過丹妮卡並沒有給明確的答覆。

    現在，艾雪終於明白丹妮卡為什麼要這麼做了——艾雪商會這麼做的唯一作用就是在行政部徹底崩潰時能夠肩負起維持社會秩序的責任，而這件事是丹妮卡幾年前就吩咐下來的！難道那時候她就有了毀掉整個行政部的心?艾雪陷入到了回憶之中，她記得當時雙子王國發生了一件大事，對了，是刺殺！那段時間丹妮卡遭到了一次刺殺，但這麼嚴重的一件事到最後居然不了了之了。現在看來這件事可沒有被輕易放過，而是在持續的進行著，直到現在，才出了結果。

    「怎麼樣，有問題嗎?」丹妮卡再一次問道。

    「啊?沒有，沒有問題。」有些晃神的艾雪連忙說道，幾年前丹妮卡就在為覆滅行政部，或者準確的說是覆滅烏鴉兄弟會做準備，現在當然準備好了。

    「很好。」丹妮卡似乎很滿意艾雪的回答，臉上浮現出笑容。

    她拿出了一份很厚的文件，遞給了艾米莉，說道:「這是烏鴉兄弟會的花名冊，總共五十三萬四千八百九十三人，全部處死。」

    聽到這個數字，艾米莉哆嗦了一下，但還是接過了這份名單。

    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菲麗絲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雖然這句話我不該說，但有人求情求到我這裡來了，丹妮卡，我希望你能赦免這其中的一百多人。」

    對於菲麗絲的這個要求丹妮卡似乎並不意外，她輕笑一聲，說道:「是奧莉加吧?」

    菲麗絲老實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因為是通過菲麗絲，奧莉加才得以有機會在精靈皇家魔法學院學習，所以她和菲麗絲還是比較熟的。列米爾臨死前要奧莉加無論如何要保住名單上的一百多人，但應該怎麼做啊?奧莉加剛剛回到雙子王國，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能和雙子女王說上話的根本沒有。沒辦法，奧莉加只能去找唯一熟悉一點兒的菲麗絲，請求她能說服丹妮卡網開一面。

    丹妮卡問道:「她想請求赦免哪一百多人?」

    菲麗絲拿出了一張紙，說道:「諾，就是這一百零七個。」

    丹妮卡接過看了看，笑著說道:列米爾果然厲害，已經給奧莉加鋪好了路，有這一百多人的輔佐，奧莉加很快就能恢復行政部的正常運轉了。」

    沒怎麼猶豫，丹妮卡直接開口說道:「好的，我同意了，艾米莉，這一百多人我已經赦免了。」說著，把名單遞給了艾米莉。

    艾米莉接過來簡單掃了一眼，說道:「是，主人。」

    菲麗絲臉上帶著憂愁，問道:「丹妮卡，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菲麗絲並不相信所謂的兄弟會能在雙子王國掀起多大的波浪，即便是新年那天他們鬧出來的事，也是丹妮卡默許甚至是主動促成的。憑著丹妮卡對這個王國的控制力，沒有她的允許，誰也別想組織起大規模的集會。

    丹妮卡擺了擺手，讓艾米莉和艾雪先下去，才嘆了口氣，說道:「菲麗絲，你知道的，雙子王國是卡提克大陸第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面對這麼一種全新的政治模式，所有人，包括列米爾他們都不適應。」

    看到菲麗絲驚訝的表情，丹妮卡笑了笑，說道:「是不是沒想到？即便是那些因為這種政治模式而被提拔成貴族，享受著官僚貴族待遇的普通人，本質上依然不適應這種王權至高無上的政治模式。」

    「怎麼會這樣?」

    丹妮卡微微嘆氣，說道:「沒辦法，貴族分治的模式已經在這片大陸實行了數萬年，整個大陸所有人都已經習慣、適應了這種政治模式，讓他們一時把思維習慣轉過來還真不太可能。」

    「那怎麼辦?」

    丹妮卡無奈的說道:「還能怎麼辦，就像這次這樣，將整個行政部徹底毀掉，然後重新建立，在這個過程中，王權的權威會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