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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我一夜未眠,天將明時便出了房,恰好碰見剛回到寨子的妲妲,她風塵僕僕,一臉疲憊。
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的倦怠之色一掃而空,臉色立刻凌厲起來。
我摸了摸我的臉,朝妲妲歉意一笑,「妲姐姐,是我。」
她一愣,神色緩和下來,「茴小哥,是你啊。」
「嗯,」我點頭,「是不是差點沒認出來?」
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可不是,怎麼突然弄成這個樣子了,是人皮面具嗎?」
說著她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想摸一摸,我頭微微一偏避開了,她也不尷尬,收回手後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這平日裡真是一點都不講究。」
「無妨,是我不太習慣和人接觸,妲姐姐性格大方直爽,女中豪傑,怎麼能說不講究呢?」我搖搖頭,然後跟她解釋道,「這不是人皮面具,是一種很奇特的藥,可以將人的容貌進行表面上的改變,並且十分自然,讓人很難發現破綻。」
妲妲顯然很是驚訝,她端詳了我片刻,認真地點頭,「確實看不出,要不是我認出你的聲音,肯定就把你當闖入者處理了。」
「那還是我魯莽了,」我朝妲妲鄭重地拱了拱手,「多謝妲姐姐高抬貴手。」
她被我逗樂了,自然地接下話頭:「慣會貧嘴。不過茴小哥居然也是個擅藥理的嗎?這種神奇的藥我還是第一次聽聞。」
「慚愧了,這藥是我母族的秘藥,我也只是會用罷了。」
「其實南疆也盛產各種草藥,所以我們這裡原先擅長藥理的人也十分的多,不過現在已經不剩幾個了,他們若是都還在,定要纏著你問東問西的。」妲妲輕嘆,神色黯然,「罷了,不提這些了。茴小哥如此這般可是有什麼要事?」
其實我本打算趁著薛流風沒發現的時候去找其他人帶我去一趟聖殿,提前做好偽裝就是為了防止在聖殿被來襲的人認出,我絕對不能讓父親知道我在這裡。
然而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人,就先碰上了妲妲,不過這樣反而更方便了。
於是我一臉為難地看著妲妲說:「昨夜我得知聖殿出事後就一直很憂心,所以想儘自己的綿薄之力來幫助大家度過難關,可哪知薛兄他一點都不領情就罷了,還對我惡語相向,令人傷心,無奈之下我只能偽裝自己,以便幫忙的時候不被他發現。但我現在並不知聖殿在何處,因而正準備出門查探一番。」
這一番話說的我苦笑連連,妲妲聽完也是疼惜而氣憤的,疼惜是因為我,氣憤自然是因為薛流風,見狀我便更為賣力地開始添油加醋:
「而且妲姐姐你昨夜沒回來,你是不知道,他剛回寨子的時候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我就真當他安然無恙,然而我回來之後才發現他身受重傷卻一聲不吭,差點一個人死在房間裡了,還好及時被我發現。結果我費心費力地照顧他,給他上藥,他不僅不道謝,還罵我多管閒事,」我急忙低下頭掩飾我快忍不住的笑容,「我真是有苦難言。」
妲妲卻以為我傷心到心灰意冷,氣憤不已。
與我的話音同時落下的還有我肩上的手,我一回頭,正看見薛流風一臉鐵青地看著我。
我閉了嘴,朝妲妲身後靠了靠。
妲妲在一旁只顧著生氣,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此刻薛流風一出現,妲妲瞬間就有了撒氣的對象。
只見她擰著薛流風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行啊薛流風,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天天耍小脾氣,你要是這樣還想成什麼事啊?你想屁呢?」
薛流風連忙捂住著自己的那隻耳朵,辯駁道:「我沒有耍脾氣!」
「沒有,沒有,沒有什麼沒有?!有什麼恩怨就不能敞開了說嗎?不說你能解決嗎?人家小茴對你什麼態度,你對人家又是什麼態度?到底是人家對不起你還是你始亂終棄?你說說!你說說!你是不是沒有良心?你是不是狼心狗肺?你是不是無情無義?你是不是該罵?」
我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愣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而薛流風更是有苦說不出,憋屈不已地爭辯道:「妲妲姐你盡聽他鬼扯胡說!你別信他!」
「他鬼扯胡說?你倒說說他哪裡鬼扯胡說了?」妲妲用力地指向我,指尖帶起一陣勁風划過我臉側,驚得我一抖,一聲都不敢吭。
薛流風還沒說話,妲妲就繼續質問他:
「小茴說他想幫忙,是不是真的?」
這個我真沒說話,於是我先薛流風一步開始點頭,薛流風雖然不甘但還是點了點頭。
「行,那我繼續問你,你是不是不讓他去幫忙?」
薛流風點頭。
「你昨夜是不是隱瞞了自己受傷的情況?」
他一頓,還是點了點頭。
「小茴是不是給你上藥照顧你了?」
他不甘,繼續點頭。
「那你說他哪裡鬼扯胡說了?你自己不是都承認了嗎?」妲妲冷哼一聲,一錘定音。
薛流風大概也是懶得掙扎了,索性自暴自棄了,他一臉頹然地嘆了口氣,說:「是,都是我在鬼扯胡說。」
這下連我都開始同情薛流風了。
妲妲冷靜了一會,才緩下語氣問他:「身上的傷怎麼樣?」
「都是小傷,不礙事。」他說。
「對,身上沒一處完好的,衣服一穿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我補充道。
「你閉嘴!」薛流風剜了我一眼,妲妲一見,立刻甩給他一個眼刀。
「你才閉嘴,凶誰呢!」妲妲罵完後,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想被他們看到你受傷,但你也不要把大家想得太脆弱了,大家想報仇的心和你是一樣的,並不會因為你出了什麼事情就六神無主,他們都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他們。一會兒去讓小唐給你看看,你也要愛惜點自己的身體。」
薛流風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我知道。」
「總之,你態度放好一點,也帶小茴去聖殿那裡轉轉,別讓那些中原來的狗雜碎把他傷了,聽到沒!」
薛流風沒再吱聲,妲妲就當他默認了,然後回頭一臉憐惜地看著我,說:「以後有什麼事也別一直憋著,就跟姐姐說,別委屈自己,知道嗎?」
我捏了捏袖緣,掛起乖巧的笑容,朝她點點頭。
120
妲妲走之後,薛流風就立刻緊抓著我的胳膊,將我拖到一旁樹林的隱蔽處,狠狠地抵在樹幹上。
「我就應該把你鎖在房間裡,不能讓你走出一步。」他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地對我說。
「那你就想想吧,」我的背後被撞得生疼,但還是滿不在乎地朝他笑了笑,「不過你現在得帶著我去了,不是嗎?」
「你為什麼一定要插手?」
「你是不是真的昏了頭,什麼叫『我一定要插手』?說的我好像與這件事情完全無關一樣。」我一臉驚訝,而後冷下聲音,「是不是我之前對你的態度太好了,好的讓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根本沒有資格干涉我想做的事情。」
「是,我怎麼會忘記我的身份呢,無論是曾經的,還是現在的。」他低笑,「我是沒資格干涉你的想法,但你也別忘了你現在在誰的地盤上,並不是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
其實我並不想這麼對他說話,去戳他的痛處,但是看到他面對我的那副模樣,我大概也能明白想讓他和我坦誠相待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一廂情願地上趕著自討沒趣呢?
也許本來就是這樣,自以為的付出在別人眼裡可能根本就不值一哂,只是這麼多年,我的生活里處處都是他的影子,哪怕大多都是些不愉快的回憶,突然讓我將過去斬斷對我來說,與親手摧毀掉自己的一半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小心翼翼地試圖維持我與過去之間脆弱的聯繫,甚至背棄了我所擁有的現在,但現在我發現我一直不過是在粉飾太平而已,我所做的一切,不過徒勞。
我恍然意識到這麼想的從頭到尾可能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我覺得我失去了我的一半人生,但於他而言,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畢竟沒有我,他也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走。
可我不知道。
從前我只當我是秋原少主,然後按部就班地如同父親一樣過完我自己的一生,與薛流風就這麼斗一輩子,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結局,我從來沒想過我和他會從同一立場的對立,徹底變成不同立場的對立。
這是我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也是只有我一個人想跨越的鴻溝。
過去不可避免的崩塌,前路也成斷崖,我唯一的選擇只有靠自己一個人走下去,再不回頭。
我看著他,他的臉色真是差極了,他向來對我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就和我對他一樣。
「我還什麼都沒做呢,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能呢?」他的瞳孔里映出的是一張陌生的面容,那張陌生的臉上有著我從來都沒有過的笑容,真實而灑脫,但口中說的話卻又是那麼的狠絕,「你若是想阻攔我,大可以將我的身份告訴所有人,否則,除非我死在這裡,不然你永遠都別想阻止我。」
我用力地掙開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擺,背過身便準備離開。
他沒有攔住我的打算,倒是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
「對了,你想怎麼報仇我都不管,但是秋原最後一定是我的,你一分一毫都別想動。」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我突然很是難過,我差點就想妥協了,想告訴他,我什麼都不管了。
但我沒有,無意義的事情我不會再做,我走得毫不猶豫,只是後悔沒有再提醒他,記得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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