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炮台輪番上演,打了三四個回合之後,場上有了新變化。
倒不是這些選手靈機一動打算破局,實在是法力跟不上了。當一輪法術炮台就要實打實轟炸一兩分鐘的法術,搶占法術主導權,常規法術打一發可就一成法力出去了,參賽選手們不比李儉那樣不修法術,對單發法術的法力占比還有所調整,但連著打兩分鐘,百分比調到五都拿不下,調成一那就成痒痒撓了。
台上的選手紛紛趕在法力被徹底耗干之前熄火,將大量神識轉移到最直接的神識對拼和空間權能爭奪上,一時間,台上竟然「靜」下來了。
神識間的廝殺更加兇險,這一點李儉省得。但對拍攝者來說,神識交鋒又不能被攝像機拍到,這玩意不好看啊。
觀眾席上的吶喊助威聲被迫安靜下來,大概是其中的粉絲覺得不對了,連忙帶動著身邊人重新把口號喊響。
再次響起的吶喊助威聲沒有先前熱烈,而像是在外力迫使下振動起來的音叉。
李儉:不是,你們法力打空了真就在原地對拼神識和空間權能啊,都到這一步了,就不能有一個給兄弟表演一下武術的嗎?
如果李儉沒記錯的話,這幫人開始修煉的時候,社會上應該很流行煉體武修的流派來著,有幾個基礎功法的底子也是煉體武修的套路,怎麼還不開打?
是,哥們知道你們用神識廝殺兇險異常,大多數心力都放在神識戰線上了。可是在這法力都基本打空的檔口,用一點點本能向敵人揮拳,很難嗎?
場上的選手聽不到李儉心中的碎碎念,他們都沉浸在與對手神識廝殺的險惡景象中。神識之間的廝殺像是兩個人互相穿針引線,不讓對方將針線引向自己,還要讓自己的針線逼近對方。
至於更像是神識廝殺的「絞殺」「幻陣」「滲透」之類的手段,沒有人能夠保證玩這一套傷害的不是自己——絞殺是相互的,沒人能知道在採取動作後絞殺的不是自己而是敵人;幻陣是不可靠的,當一方打算對另一方只使用神識施加幻陣,他不能保證自己就能接觸到真實的世界,想要意識到並驗證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滲透更是相互之間發生的情況,這從根本上就不能保證自己的個體同一性在時空上連續,倘若施術者有異於人類倫常的世界觀,或許他會積極嘗試此類手段——故而對修仙者戰鬥來說,如果發覺對手有使用以上手段的傾向,神識將會立刻選擇遠離,並使用其它手段對敵。
而這也衍生出來一個流派。我知道自己不會對敵人使用可能危害到自己的神識手段,但我的敵人不知道我已經做了決定,如果我表現得像是要和他同歸於盡,他選擇退避並讓出空間,我趁機介入,這不就是無本萬利爭奪神識控制區域的手段?
此色厲內荏之道,曾風行一時,堪稱無解。如果只將目光落在神識廝殺上,這就是無解,畢竟是以「愣」解「橫」的思路,只要敵手不是亡命徒,這一套總是有效的。
但修仙者也不是傻的,能被色厲內荏逼到牆角。目光只落在神識廝殺上當然無解,可要是丟卒保帥、瞞天過海,神識廝殺中的色厲內荏也保不住勝利。
粗淺的破解之法就有兩種。前者丟卒保帥,乃是修仙者將自己的神識單獨分出一小塊,平日裡只和本體一線相連,儘可能地不讓這玩意和主要意識有什麼交集,等到神識廝殺的時候,將這一塊養的和本體快沒什麼聯繫的神識做前鋒使用,雖然「穿針引線」會略有遲滯,但只要對手表現得像是要糾纏上來,並非一般的神識廝殺的辦法,那就將這根針頭迎上。
倘若對手當真是色厲內荏,不需自己動手,自然會退去神識,這根針頭也就不會丟失;如果對手用的是搏命的打法,一旦糾纏上就要消滅或同化神識,那麼針頭會輕鬆丟失,轉而向本體發送唯一的一道表示自己丟失的型號——它與本體的關聯就要做得如此精緻,再緊密一分就要傷到本體,再疏遠一分就沒法回報。
這般針頭可以養好幾個,等到神識廝殺的時候放出去,損失幾個就知道對手的心有多狠,再作後續打算。
而後者瞞天過海,則是不管對手究竟是色厲內荏還是天生瘋狗,他既然表現得要在神識上獵殺自己,勢必要將大量精力用在操控神識上。趁此機會,將神識用在法術上,先給他來一招狠的,讓他清醒過來,再揣摩注意力應當如何分配。
兩種方法分別代表一類思路,實際使用時更是虛虛實實,在戰鬥中疊代多次後,修仙者里基本沒人玩色厲內荏的套路,倒是丟卒保帥的方案至今仍有人修煉,每個修仙者都要給自己留一點拿來試探的神識。
也就李儉這個各方面都強的莫名其妙的異類才不用動這樣的心思,他到如今也沒養過試探用的神識,畢竟對他來說,真的沒有哪位修仙者能夠單體扛住他百分之百法力出力的一下攻擊——這就用不上神識廝殺了,只要有保證在毀傷範圍內的神識引導就夠了。
場上的修仙者正是在如此交戰,他們在刀尖上跳舞,又是彼此的刀尖。
但李儉還是很想吐槽:你們把法力打空了倒是開打啊,肉身拿來吃乾飯的?突破金丹的時候難道沒把肉身給洗鍊一遍?還是你們連金丹加持肉身的打法都不會?
許是李儉心中的吐槽和誰心心相印了,場上神識廝殺許久,終於有人動了起來,在沒有調動空間權能的情況下,靠肉身的力量沖向對手。
腳不懸空,前沖,揮拳。對手「鏗」地將金丹加持在肉身,雙臂交叉格擋,卸力後撤。
場上選手沒有特意挑選過鞋子,在沒有施加法術並且腳不能離地的前提下,能夠給身體提供的橫向加速度就這麼多。但生物可以通過將動量交給其他肢體來提升特定肢體的動能,只不過需要一點「小小的」肌肉做功。
沖向對手的修仙者有點滑稽地將先前揮出的右拳拉回到身後,金丹加持肉身的光芒此時緩緩顯現,左拳前探劈掌,試圖下壓拆解對手的格擋。
取守勢者向右側身,左腳外拉擰步蹬地,偏到正位的右掌發力,將劈向胸口的左拳拍走。
到了這一步,其他場地的選手們也都回過味來,連綿不斷的神識廝殺分不出勝負,難道還不能開闢第二戰場、第三戰場嗎?
頃刻間,諸多選手將金丹加持在肉身上,彼此衝撞,各自施為,在賽場上打作一團。
金丹們的肉體戰鬥並沒有展露出開碑裂石的功底——只要他們想,他們做得到——只像是行動、反應速度特別快的武者,在賽場上打出殘影。
六十幀的攝影機沒法拍出他們的清晰行動,不過同為金丹期的李儉還能看得清楚。當選手們意識到肉體格鬥也是修仙者戰鬥的組成部分時,賽場上就沒有片刻寧靜了。
在賽場上與對手搏鬥,金丹期是放不開的。選手之間的空間權能爭奪發生在攝影機拍不到的地方,即使是在神識廝殺,眾人猶如靜物一般的時候,空間權能爭奪也沒有一刻停止過。
拿不到空間權能的主動權,就不能用飛行獲得勝勢,或者說,在被對方干擾空間權能的情況下,飛行是讓出破綻的行動。
選手們放棄了飛行,能夠獲得動力的方式就只剩下兩種:法力驅動和肉體驅動。
肉體驅動是人類最適應的,說穿了就是走路,靠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對垂直面產生的正壓力(現在認為其他力也可能產生)形成固定比例(現實中比例不固定)的摩擦力來驅動自身行動。作為一個整體,單個人類行動總得需要一個外在的力來改變運動形態、運動狀態。
法力驅動則花樣頗多,不過歸根結底,就是用法力換動力。這玩意技巧再多也攔不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法力就別想換來動力。場上這幫選手當了幾輪法術炮台,剩下的那點法力還留著必勝時刻一錘定音,自然不肯用法力換動力。
於是,場上表現最多的,還是跑。不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絕非常人的跑,而是一眼普通人的跑。
選手們將自己腳下地面在沒有明顯形變前提下能夠提供的摩擦力壓榨到了極限,尤其是當他們還得注意不能讓自己雙腳離地的時候,這種動作甚至連一般人的跑步姿勢都比不上——跑步不特意保持步頻,不靠提升步頻來提升速度,很容易跑著跑著有種飄飄欲仙的雙腳離地感,而這幫修仙者在打鬥的時候,是決不敢有雙腳離地感的。
他們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步頻,讓步頻快成閃電,以此獲得儘可能在長時間上維持在高位的外來橫向加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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