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浪子 第十九章、眉心一點

    趙無極臉上神色立變，他囁囁道：「怎麼……怎麼可能是原公子？」

    郭嘉道：「你見過蕭央？」

    趙無極搖了搖頭。

    郭嘉道：「你見過原隨風？」

    趙無極想了好一陣，才點了一下頭。

    道：「我被趙無影所擒，就是原公子救了我。」

    郭嘉笑道：「看來，你一定認為，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趙無極同樣一笑，道：「他當然是個很不錯的人，也是個厲害的人。」

    郭嘉道：「所以是他告訴你，是蕭央想找我的麻煩。」

    趙無極道：「也許不是蕭央，而是諸葛鴻鵠呢？據說抱月閣的實權，大部分卻是在諸葛鴻鵠手裡。」

    郭嘉道：「要是諸葛鴻鵠想找我的麻煩，我倒是相信的。」

    趙無極道：「難道，你見過蕭央？」

    郭嘉道：「我倒知道，你一定是見過蕭央的。」

    趙無極卻朗聲笑了起來，他道：「我要是能見一見這個號稱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此生也無憾了。」

    郭嘉也笑道：「趙丞相一定會如願的。」

    趙無極道：「你現在卻絕不該叫我丞相，而該叫我一聲岳父。本來你只能娶一個女人，就是我趙無極的女兒，不過我看在你已與丹兒有了實，像你這樣的人物，多娶一個也無妨，不過丹兒卻要做大。」

    他這時的眉頭卻一皺，道：「丹兒怎麼不出來？」

    他一拍腦門，笑道：「我早已忘了，是我定下規矩，丹兒不能出屋。」

    他大聲叫道：「丹兒，爹爹讓你出屋了，你快些出來與你的如意郎君成婚吧。」

    郭嘉直到這時，才冷冷道：「難道原隨風沒有告訴你，他將丹兒帶走了嗎？」

    趙無極此時的臉，卻像生吞了八個鴨蛋一般，呆立在原地。

    過了好一陣，他才道：「是原公子帶走了她？」

    郭嘉道：「當然是你的原公子。」

    他心中不知為何，看見趙無極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

    他實在不願再去理會這樣一個男人。

    他立即去拉住了赫連紅梅的手，向可馨使個眼色，三人即刻便離開這個地方。

    三人走在出莊的路上，郭嘉對可馨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個朱七老爺。」

    可馨道：「神醫朱七？」

    郭嘉點了點頭，道：「原隨風這個人，亦正亦邪，說話亦真亦假，他說只有用失神指法，才能治好赫連紅梅，我猜這個多半是真的，可是他說還要處女的……」

    他乾咳一聲，接著道：「我看這個一定是假的，哪裡有這種治病救人的方法。」

    可馨低聲道：「你決定先救你兄弟，而不是……趙大小姐。」

    郭嘉道：「我本來以為他會有危險，可是我剛才觀察趙無極的說話神色，他一定和原隨風串通好了。丹兒現在，多半沒事。」

    可馨道：「她的身體沒事，不代表，她的……身體……」

    郭嘉白眼一翻，冷笑道：「我常聽人說，女人，尤其是有了男人的女人，舌頭會變的特別長，簡直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要長。」

    可馨低下了頭，道：「我……」

    郭嘉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指著可馨的鼻子，高聲道：「你知道她若是回來了，我會毫不猶豫的扔了你，就像隨手丟掉了一堆垃圾。」

    可馨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卻沒有流下。

    她柔聲對郭嘉道：「我知道朱七老爺住在哪裡，我帶你去找他。」

    她慢慢走到三人的最前面，郭嘉卻不移步，他竟然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他本來一直認為，自己是絕對不會再外人面前哭的。

    這樣的男人，簡直不能算是個男人。

    可是轉眼間，卻成了自己最不願意成為的樣子。

    這樣的人，是不是十分可憐？

    可馨走到郭嘉身邊，將他緊緊摟入懷中，撫著他的背，如母親在安慰自己受了傷的孩子。

    她如今本來就已經有三十四歲，而郭嘉不過是個還未到二十歲的孩子。

    有哪個媽媽，會記恨自己的孩子？

    又有哪個孩子受了傷，吃了痛，會不去找媽媽溫暖的懷抱呢？

    如果能陪在他身邊，做媽媽，做情人，又有什麼分別？

    他們現在，就是最親近的人。

    可這時，原本呆滯在一旁的赫連紅梅，手中忽然卻多了一條長鞭。

    ——亮銀色的軟鞭。

    他的手一揚，這一鞭無聲無息，打在了可馨的背上。

    可馨的衣衫立即被割裂了，背上立即多了一道血痕，皮肉外翻著，顯得說不出的猙獰。

    從她傷口裡流出的血，卻是漆黑的。

    漆黑的血！

    赫連紅梅一招得手，沒有再進招。

    他長鞭一揮，鞭尾在地上一點，身體借力而起，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本來抱著郭嘉的可馨，此時卻躺在了郭嘉懷中；本來痛哭的郭嘉，現在卻在柔聲安慰著可馨。

    世事變化，果真無常。

    可惜郭嘉的安慰，可馨已聽不見。

    那一鞭的威力並不足以致命，可是鞭上餵得毒，卻足以讓她立刻就昏死了過去。

    郭嘉的心已亂成一團，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該抱起她去找良醫？

    還是該在這裡守著她，等人來相救？

    或是自己先想些辦法保住了她的命。

    他的腦子似乎要炸掉了。

    「若是你現在還清醒，一定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辦，可是……」郭嘉的聲音在顫抖。

    他忽然想起了朱七老爺。

    朱七老爺既然被人稱為神醫，那他一定可以救她。

    郭嘉心念一起，立即抱起可馨，可是他剛剛站起，就發現自己身前多了幾個人。

    準確的說，是兩個半個人。

    拄著拐杖的趙無影，

    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勁裝大漢。

    「呦，二少爺，這是要去哪兒啊？」趙無影道。

    他看起來似乎是在笑，可是他臉上的肌肉，卻沒有一點變化。

    他的笑，似乎是從牙縫中飄出來的。

    郭嘉左手抱著可馨，右手『驚鴻』已出。

    趙無影卻不閃避，他依舊笑道：「你知不知道，她身上中的，是什麼毒？」

    郭嘉瞟了一眼可馨的臉，她的臉，此時已經完全成了墨綠的顏色。

    於是他的劍，也在空中生生頓住。

    『驚鴻』從不留情，郭嘉卻留了情。

    既然劍下留情，便不配拔劍。

    所以劍收，還鞘。

    郭嘉的臉，此時卻冷的像一塊冰。

    趙無影這時方才大笑出生，道：「人們都說，二少爺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但凡聰明的人，都懂得審時度勢。」

    郭嘉道：「你想怎麼樣？」

    趙無影道：「如果你幫我殺了趙無極，我就救她的命。」

    郭嘉冷哼一聲，道：「我憑什麼相信，你這樣反覆無常的下三濫。」

    趙無影拄著拐杖慢慢地跺著步，道：「其實你已經信了，否則，你又何必劍下留情？」

    郭嘉此時沒有動怒，卻忽然笑了。

    他道：「我覺得，『神醫』朱七老爺，也一定能解她的毒，救她的命。」

    趙無影冷笑一聲，道：「朱七？他若是能解了唐門的毒，我就跪在他面前，叫他一百聲爺爺。」

    這時，趙無影身後忽然發出兩聲沉悶的響聲，似乎是什麼鈍器洞穿了人的身體。

    他並未回頭，可是他的身子卻忽然向前竄出了八尺，然後他才扭頭。

    原本站在自己身後的兩個壯漢，此刻卻如泄了氣的娃娃，軟軟倒在了地上。

    他們每個人的額頭中央，都被刺出了一個洞。

    一指粗細的洞。

    一個臉長如馬，短腿長腰的老頭子，正站在兩個屍體旁邊，長吁短嘆。

    「唉，多好的生命，就這樣凋謝了，真是可惜啊！」

    「可惜！」

    他一說話，嘴裡就散發出一股草藥味。

    不僅是他的嘴裡，此刻他的整個身上，都發出了一股濃烈的中草藥的味道。

    他穿著一身灰白色的長衫，可是右臂上卻沒有袖子。

    每個人都能看的出，他的右臂上肌肉虬實，右手上食中二指，更是比常人的手指長一倍有餘。

    可是他的左臂，卻細的像個棍子。

    「你就是，朱七老爺？」

    趙無影的聲音，似乎是在顫抖。

    「我不是，難道你是？」

    王七從腰間解下一個短小卻精悍的旱菸袋，右手二指一打，竟然打出幾點火來。

    於是，他的菸袋，和他的嘴裡，鼻子裡，便都冒起了煙。

    這煙卻不是灰色的，青色的，而是黑的，如同燒煤時冒起的黑煙。

    因為他的菸袋裡燒的不是菸絲，而是煤。

    烏黑髮亮的煤！

    黑煙一起，立即將他身上的草藥味都蓋住了，只剩下了刺鼻的硫的味道。

    趙無影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朱七道：「我在這裡，聽你叫我一百聲爺爺。」

    他扭頭向草叢中一瞟，笑道：「他若是叫了，那趙莊主……」

    他仰天打個哈哈，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個高的草叢向兩側一翻，一個人大步而出，正是趙無極。

    他的眼睛裡還有幾分陰鬱，可是看起來卻並不會打擾到他現在的好心情。

    他向朱七拱了拱手，道：「我和這個畜生從此不再有兄弟之情，你們以後對他要殺要剮，也不必顧忌我的面子。」

    朱七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濃煙，笑道：「趙莊主既然這樣說，那就好辦了。」

    趙無影一步一步向後退卻著，大叫道：「你還沒有治好她的傷。你若是現在殺了我，你就是在殺人滅口，你就是個欺世盜名的庸醫。」

    朱七吧嗒吧嗒的抽著煙，沉吟道：「那倒也是。我看了一眼這女人中的毒，是唐門的『咽淚裝歡』，唐門的毒，只有唐家人才能解。」

    趙無影道：「所以，你只能放我走。」

    朱七笑道：「我可以不讓你叫我爺爺，卻不能讓你走。」

    話音剛落，朱七腳下未動，右臂卻忽然間仿佛爆長了三尺，二指簡直比閃電還快，向趙無影眉心點去。

    趙無影鬼叫一聲，身子立即向後仰倒。

    朱七的手，卻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