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的大教室里,數學公開課依舊催眠。
這次我坐到了中間位置,不用再像上周那樣辛苦聽講。
就是旁邊那位大小姐略微煩人。
「伊珂~~」又是一陣低聲呼喚。
我尋聲轉頭看向左邊,恰好見著那雙手托腮扮可愛的蕾雅。
「把那本書還給我嘛。」蕾雅微笑著看向我,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不行。」我冷冰冰地擋住她的熱情,回頭看向課室黑板。我右手寫著筆記的同時,左臂暗暗壓緊那相疊擺在長桌上的教科書和小說。
我低頭瞥了一眼被壓在教科書之下的《伊芙璃轉世500次後的第5天》:哼,今天的公共課一定要封印住你。
「嗚……」身旁的蕾雅低吟一聲,眼見裝可憐不奏效,又開始作怪。
「還我,還我……」
呃,我感到左手臂被人輕戳了一遍又一遍。我無奈地停下手中的筆,湊近那猶如賭氣小貓咪的蕾雅,悄悄地說:「知道伊芙璃第5天為什麼會對一些明明像是她做的事沒記憶嗎?知道第5天的特異點為什麼一直找不到嗎?因為她實際應該找的是……」
「啊,不要。」蕾雅驚慌地移開身子,誠懇地對我說:「我錯了,伊珂大人……」
「嗯。」我點點頭,嚴厲地問她:「是選擇乖乖聽課呢?還是選擇揭曉第五部結局?下午我就去圖書館,把第六部和第七部的結局都抄下來。」
「聽課。」蕾雅小雞啄麥似地點頭。
「很好。」我滿意地微笑著。終於能愉悅地聽好一堂公共課了。
……
下課後,我才將小說還給蕾雅。接下來是梅林教授的專業課,我相信她會像中學生一樣認真聽課。想到這裡,我便問起蕾雅:「你讀中學的時候,難道也會在課堂上讀小說?」
我記得蕾雅的入學成績很好,而且她就是個理科天才。難道天生聰明的人天然不勤奮嗎?
「不是哦,紫櫻女中是寄宿制,管理很嚴。哪敢在課堂上搞小動作啊,隨時會被罰站整堂課呢……」蕾雅顫抖了一下,仿佛想起什麼可怕經歷:「教室和宿舍突擊搜查是家常便飯,與讀書無關的違禁物被發現三次的,退學處理。班級分三六九等,每年升級考試後按成績重新編班,變相搞成績末位淘汰。每天早晨7點鐘早預習,課程排到中午1點鐘,只給1小時午休時間。下午上課到6點鐘,休息1小時後又是晚自修至10點鐘。有同學為了不被淘汰,在課室里熬夜學習到睡著的,結果一睡醒發現又到了早預習時間……」
「這是在地獄的輪迴嗎?真可怕……」我發現溫芝學校真是溫情得多。所以,蕾雅的天才其實是被壓榨錘鍊出來的……?
「是呀,簡直就是集中營好嗎。」蕾雅看著我說:「你知道紫櫻女中最受學生歡迎的是哪裡嗎?」
「食堂,圖書館,運動館?」我隨便講了幾個地方。
「不對。是:甜品屋,心理輔導室和聖主教堂。」蕾雅解釋:「那是學生們排解壓力的主流場所,壓力值依次遞增的首選地……」
「原來如此。」我很同情,非常同情地看著蕾雅……
「事先聲明,我是天生喜歡甜的。」蕾雅很認真,非常認真地看著我……
「我很理解。」我記得誰說過,否認就是承認,掩飾就是真相……
「不對,你沒理解。啊,真是,我不解釋啦。」蕾雅嘟起嘴表示不滿。
「好啦,好啦。你天生就是甜的,所以喜歡甜的,對不對?」我開了一句玩笑,聊起別的話題:「你讀的中學真的很嚴厲呢。難道每學期都被關在裡面修煉嗎,那豈不是就像監獄?」
「嗯,伊珂,你說得也很甜,我喜歡。」蕾雅笑了一聲,回應起我後面的問題:「那倒沒誇張到被一直關在學校里啦,總還有寒暑假的不是?而且,周末也有放風時間的啦。」
「放風」……大小姐,你甩出這個詞,讓我怎麼理解好?我忍不住又投去同情的眼神。
「但是,從我讀中學三年級開始那三年,管理就嚴格許多呢。」蕾雅似乎沒注意到我的眼神。她低頭回憶了一下,接著說:「我記得三年級開學的時候也還好,到了9月以後就突然變得很嚴厲,安保也多了,甚至整個9月份都不允許學生出校的。那段時間校內又沒發生什麼事,但氣氛有些緊張,於是大家都在謠傳外面是不是世界末日了。不過,在那種嚴格管理的學校里,幾個挑頭討論的學生被迅速處分後,校園秩序就一切照舊了。」
「是嗎……這麼奇怪。那一年是1498年嗎?」我讀中學三年級的時候就是1498年,但那時候的月鈴鎮風平浪靜。而且在那種相對閉塞的鄉下小鎮,也沒人會去討論遙遠的紫櫻城發生過什麼大事,更何況是一所寄宿中學裡的傳聞。
「對,就是1498年。時間過得好快呢,那一年,我們都只是二年級中學生。」蕾雅頗為感慨地回憶:「梅林教授則是學院三年級大學生……」她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似是覺得聯想到這個事有點不妥,便趕緊接著補充:「嗯,對,塞拉學姐也才研一……嗯,大家都還很年輕啊,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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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真是1498年入學讀研的?」我更感興趣的是這個點,趕緊追問了一聲。似乎無意中確認了我之前的猜想哩。
「是啊,我跟她聊過,記得是這樣沒錯……為什麼你那麼驚訝啊?」蕾雅補充說:「她是1494屆能晶工學專業的唯一女大學生,1498年畢業後繼續讀研,同時兼任科聯會學院分團秘書,可說是能晶工學專業的風雲人物呢。」
「哦,這麼說來,她應該跟梅林教授蠻熟悉。」我記得蕾雅說過梅林是1495屆的。而且,塞拉1498年擔任科聯會分團秘書,梅林後來又擔任分團負責人。雖然還不知道梅林是什麼時候加入科聯會,但這兩人的接觸時間應該不短。
「是的……應該是的,畢竟都在同一棟樓工作吧。」蕾雅沉默了一下,說:「不過,塞拉學姐比梅林教授還大一歲呢。」
「不過」……大小姐,這個詞又該怎麼理解啊……而且大一歲又怎樣啊?我默默地看著蕾雅,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請收回你那意義不明的眼神,伊珂同學。」蕾雅反應挺快。她接著說:「怎麼越扯越遠了?總之就是這樣啦。當我中學畢業後,踏出校門,望向藍天的一剎那,感覺有點像從牢籠里飛回天空的小鳥呢!說真的,重獲自由的喜悅要遠大於畢業的感傷……真不應該那麼說,但那時真的就是這種感覺。」
「所以,你才會在這沒人管的學校里報復性嗑小說?是想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嗎?」我笑出了聲。
「別說得這麼直白好嗎……其實,我也是有自制力的……喂,伊珂,別笑啦!」蕾雅緊緊懷抱著小說看向我,仿佛怕再被我搶走書似的:「最多再過兩周,我就看完這套書啦,其他小說我也沒太大興趣。對了,伊珂,你也看過第5部了吧?感覺如何?」
「挺好的……不過,我趕時間,就跳著看了一些。」我笑了一下,特別向蕾雅強調:「還順便看了結局。」
「那樣多沒趣啊。」蕾雅惋惜地說:「這個小說看的就是伊芙璃抗爭的過程。提前知道結局再回過頭來看,不就像在看笑話了嘛。簡直就像是……明知道命運的安排是既定的,那反抗的意義又何在呢?」
我看到前一刻還開朗的蕾雅竟變得有些消沉,感覺自己的情緒仿佛也受到了感染。
命運的安排是既定的?
明明只是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卻如堅硬的冰錐刺入我的心扉。
我好像是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怎麼這麼巧呢?難道這也是命運的安排嗎?蕾雅又是從哪裡聽到這句話呢?
我搖著頭,試圖揮散那些荒唐的想法,可心頭卻不由自主地湧現出一陣陣哀傷。我始終找不到與哀傷相配的記憶,只覺得越沉思,越心痛,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特別惶恐,令我想起滿月之夜遭遇死靈襲擊時,被那些可怕的詭黑纏繞時的絕望感。
「伊珂?怎麼突然搖頭了?不贊同嗎?怎麼你看起來這麼失落啊?沒事吧?」蕾雅注意到我的神態,反過來安慰我。
「沒事。」我努力地將那些莫名的負面情緒壓制下去,做了一個深呼吸,組織起一些話語,像是在回應蕾雅,又像是說服自己:「我覺得,明知結局也要抗爭的精神,不是明知前面是懸崖也要往下跳的蠻勇,而是要拼命找出一線生機的決心。對不知結局的人來說,奮鬥和努力是尋找希望的過程,對知道結局的人來說,挑戰與反抗是對抗絕望的過程,都是勇敢者的征程。如小說中的伊芙璃那樣,明知結局也不放棄,哪怕失敗99次,也要衝破令人窒息的黑暗與絕望,尋到縹緲得如同虛無的光亮與希望。那就是我所欣賞的,熱愛的,也渴望擁有的,踐行的,打碎命運枷鎖的過程。」
「說得真好,伊珂……你是要準備演講嗎?」蕾雅驚嘆過後,又向我擺明態度:「但是,我仍不允許你揭露結局。」
「視乎你的聽課表現。」我強調說:「我保留劇透的權利。」
「真是……!」蕾雅不滿地發了一下牢騷,接著便向我推薦:「伊珂,其實有空的時候,讀一讀這套小說也挺好的啦。羅茜的作品還是值得一看的!」
「哦……作者是嗎?我沒怎麼去了解呢。」我如實回答。
「羅茜也是寧溪谷學院畢業的哦。她是1491屆語言文學系的,大二就擔任了學院紅葉文學社社長!」蕾雅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憧憬:「我很喜歡她的文字風格呢。要不是掉進理科這個坑,文科的話我一定會選文學系!」
「1491屆?」我「咦」了一聲。真沒想到這位作者還是學院校友,而且與戴莎是同一屆學生。
至於紅葉文學社……我之前好像塞拉講過,社團的另一位隱形團員韋娜就是紅葉文學社的成員。
嗯……紅葉文學社跟紅葉樓有什麼關係嗎?
「是呀!」蕾雅接著說:「前幾部後記有作者採訪。羅茜講過這個小說來源於她讀大學時獲得的靈感。所以,你會看到小說里的年份都是1491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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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有趣。」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便笑著講了出來:「這該不會是羅茜的親身經歷吧!」
「誰知道呢?」蕾雅笑著回應:「所謂現代幻想文學,不就是現實與想像的結合體嗎?就像是麵粉與水的關係,做出什麼樣的麵包,取決於作者的配方與手藝。」
「好像是這樣。」我點點頭,掃過一眼大課室,提示蕾雅說:「啊,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們快去專業樓吧,下一節課不是梅林教授的專業課嗎?」
「對哦!那我們快走吧。」蕾雅趕緊站起來,左手牢牢抱住小說,空出右手收拾好桌上的書本筆記。
我也跟著整理自己的書本。只是過了一會,總覺得哪裡不對,便問起蕾雅:「你說過梅林教授上周去外地開會的吧?他回來了嗎?」
「沒,可能要明天吧。所以,今天是他助教上課。」蕾雅已經收拾完畢,雙手懷抱小說和書本,準備走開。
「什麼!」我大驚:「把小說給我!」
「不行!」蕾雅迅速脫身而去。
啊,她,她竟然跑了起來……
……
今天的校園一如既往地平靜,像是遠離塵世的一片淨土,如果不去關注圖書樓小廣場兩側公告板的話。
下午,我經過小廣場時,留意了一下公告欄,發現上面的過激言論帖都已經被理查撕掉。版面似乎恢復了和平狀態,偶爾一些牢騷言論也翻不起波浪。
東側「發情版」有人在發起「本月對所有來搭訕的男生直接一聲『呸』運動」,響應者還不少。
西側「扯談版」在呼喚關注勞工運動,聲稱「前天有超百名治安官、調查官和警察湧入不到10個人的西北舊城區工會總部辦公室搜查,企圖將聚能聯合集團總部大樓爆炸案的罪名加在工會頭上」,下面也是討論跟帖眾多。
我雖然是爆炸案的親歷者,也對那元兇印象頗深,但看著這些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帖子,也會覺得背後真相似乎撲朔迷離。難道兇手背後另有不明勢力嗎?真叫人想不懂。
稍待片刻,我便走入中央圖書館。下午的目標是三層西南3A法學區,我想臨時補充一些法務知識。我記得整理書籍的時候,看過一本《共和國證據法規及實務》的書,或許可以看一看。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順便找找與安傑相關的書籍報刊。他是博士畢業的知名律師,總會有著作或是案例報道之類的吧?
……
今天時間過得真快。我完成下午的圖書館補習以及晚上的兼職,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櫻園宿舍樓。
「伊珂,稍等。」恰好在宿舍樓門口的安娜太太叫住我,遞給我一封信:「下午才來的,你的信。」
「啊,謝謝。」我接過信一看,是嘉妮老師的回信。
這應該是對我7月26日信件的回覆。我走上樓梯,借著二樓走廊的昏暗燈光,拆開信邊走邊讀。
嗯……嘉妮老師囑咐我做兼職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贊成我參加社團,並相信我出庭作證的選擇是正確的。接著,她又在信里提到一件事:上周有幾名自稱律師的人在月鈴鎮調查取證礦區事件,幾乎把相關鎮民問了個遍,而且問得很細。
讀到這裡,我頓時停止腳步。
什麼……?
……
喜歡魔女的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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