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毒入體,俞溟溟的臉色變得格外蒼白,然而,她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我的天賦不如你,修為亦不如你,一身本領都在三頭妖獸身上,而掌握的武學就那麼幾種,連你的零頭都比不上,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今天這一戰的勝利者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
洪馗回應道:「真是毫無理由的說辭,不過空想的夢人人都可以做,你也可以。」
「理由?當然有,我可以為這一戰付出生命,這樣的覺悟你有嗎?」俞溟溟無比開心的笑了起來。
洪馗不以為然:「人都死了,就算贏了這一戰又有什麼意義?如果你死了我活著,勝利者只會是我,如果你我都死了,則你我都是失敗者,無論哪一種結果,你都不可能是勝利者。」
「是嗎?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但讓姐姐告訴你把,現實跟理論之間,可是存在著一條名為夢想的橋樑啊!」
話音剛落,俞溟溟提功而起,竟是全然不顧蜂毒的侵蝕,全力進攻,數條炎鞭狂舞如蛇,又有三足金蟾的氣旋團摻雜其中,聲勢浩蕩,如海如岳。
「沒用的,任你使用何等手段,都敵不過燮魘劍法的窺探,你我之間實力的差距太大,懸殊到就算你用不要命的打法,也毫無勝算的地步。」
洪馗挺劍一刺,夢魘群魔飛舞而出,撲入炎鞭氣團之中,夢魘似真似幻的形體不受任何傷害,嘰嘰怪笑著,自由穿梭在元氣靈能之中,尋找著要害和破綻。
巫魂絕命劍揮動,斬出三道劍氣,呈三角形狀撲入浩蕩攻勢中,恰好嵌入靈力最弱的位置,如同抽走了大廈結構中最重要的一塊磚頭,令大廈轟然倒塌。
這三劍不僅輕描淡寫的將攻勢化去,更傷到了後方的俞溟溟,在她的胸口添了三道劍痕。
但這個女人倔強著臉,壓制著傷勢,不退反進,強硬發動了下一波攻勢。
洪馗一邊用蜘蛛踏水的步伐向後撤退,保持距離不被接近,一邊用燮魘劍法輕鬆化去種種攻勢。
他其實有意在拖延時間,因為他知曉這才是最穩妥的,十勝無敗的方法,儘管他自忖哪怕正面衝突,輸給俞溟溟的可能亦是微乎其微,因為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不是俞溟溟敢拼命就能彌補得了的。
然而,就算是這樣渺小的勝利希望,他也不想留給俞溟溟。
面對負傷憤怒的猛獸,最好的方法不是正面迎擊,而是不停的游擊,消磨對方的氣力,避實擊虛,等到猛獸的血液流干,徒勞的浪費掉殘留的氣力,最後就能不戰而勝。
洪馗確信,只要等到蜂毒侵入俞溟溟的五臟六腑,他就能取得勝利,而在俞溟溟不運用真氣進行抵擋的情況下,這個過程所需時間不到一炷香。
俞溟溟不停的進攻著,可是無論她發出什麼樣的攻擊,都會被夢魘之魔窺出破綻,然後被一道簡簡單單的劍氣化解掉。
但她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做法其實是徒勞無功的,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進攻,唯一變化的,就是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
洪馗沉著穩重的應對著,冷漠得如同一架沒有感情的傀儡,精確的完成既定的任務。
半炷香的時間後,俞溟溟的氣息突然紊亂,進攻的動作一滯,洪馗抓住機會,欺身而入,一掌正中小腹,勁力穿透護體真氣,滲入五臟六腑,將她震飛出去。
身處半空,俞溟溟的身體輪廓變得模糊,隨即就有三道獸魂從她體內散離而出,還原成三足金蟾、虺蜥、鳧徯鳥的形體,盡皆萎頓在地。
「差點忘了,你還處在妖獸附魂的狀態,這種狀態本來就會給你的神魂帶來巨大的負擔,如今毒素入侵,身負重傷,更加承受不住,導致你的失敗提前了半柱香的時間。」洪馗冰冷的斷言,「現在,你是真的沒有勝算了。」
俞溟溟雙手撐地,艱難從地上爬起來,一張口,嘔出了帶血的內臟碎片,搖搖擺擺的穩住身形,猶自倔強道:「我還沒輸。」
她在心中低喃著:再堅持一會,時機還未到……
洪馗冷哼一聲,身形一動,如箭貫出,幽暗的劍芒好似毒蛇尖牙,迎面撲去。
俞溟溟想要閃身避讓,奈何身體受傷嚴重,動作跟不上反應,只堪堪避開要害,就被一劍刺穿了肩膀。
「正視這份差距吧,別再玩反抗命運的遊戲了,這便是現實,不是你吼兩句就能改變的,如果只要意志堅定就能發生奇蹟,歷史上就不會發生那麼多英雄末路的悲劇了。」
洪馗不帶絲毫憐憫之情的說著,想要抽劍卻發現劍刃被對方用手死死抓住。
「徒勞的反抗,既然你冥頑不靈,那便去死吧。」
洪馗揮掌擊向俞溟溟的左胸,便欲用真氣震碎對方的心脈,就在掌勁即將勃發的瞬間,腦子嗡的炸響,宛如數千枚煙花同時爆炸,又好似千兵萬馬的衝鋒廝殺,混亂殺戮的氣息充斥在識海之中,令他徹底失去了判斷。
「就是現在!」
俞溟溟抓住劍刃的左手反絞,勁力沿著劍身傳遞過去,震脫洪馗握住劍柄的手,右手迎面擊去,正中胸口,將人震飛。
洪馗身體飛在半空,努力壓制住識海中的動盪,雙目恢復清醒,一個鷂子翻身落地,然而腦子裡再度發生轟鳴,令他踉蹌晃了數步,差點一屁股跌坐倒地。
「這是……災禍之氣!」
禍亂、狂暴、災難、兵燹的氣息充斥在大腦中,仿佛成千上萬的人在爭吵,兵戈搶攘,攪得洪馗雜念叢生,根本無法保持平靜的心緒,也難以集中注意力,哪怕用真氣壓制,也只覺頭疼欲裂,衝突間已是氣孔流血,從雙目、鼻孔、雙耳中流出可怕的血痕,將他染成了血臉。
「什麼時候……對了,是剛才的炎鞭!你把災禍氣息摻入火焰之中,之前炎鞭在我臉上擦出傷痕的時候,趁機侵襲入體!」
洪馗用堅強的毅力克服如皂絲麻線的紛亂雜念,勉強析出理性,推理出真相。
「你猜得沒錯,我特意強調鳧徯鳥附身後會帶來直覺上的增強,便是為了讓你忽略它原本的神通,特意將妖風和炎鞭分開使用,也是為了讓你產生,兩種獸魂的神通無法疊加的錯誤判斷,甚至為了降低你的戒心,哪怕在平日的戰鬥中,鳧徯鳥向來是我三頭馭獸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唯一失算的,是沒想到你差點避開了那一擊,導致入侵的災禍氣息非常稀少,要等它發作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咕啊啊啊——」
強忍著錐心的痛楚,無視從傷口潺潺流出的鮮血,俞溟溟強行將巫魂絕命劍從胸口拔出,束起來的長髮飄散開,如瘋似魔。
她雖然口中發出了慘嚎之聲,面上卻帶著喜悅之色,雙目炯炯有神,堅定道:「擊敗命運,就在此刻!」
用精血污劍,蒙蔽法寶靈性,俞溟溟暫時掌控住巫魂絕命劍,撲身斬出。
「沒用的!縱然我難以反擊,你亦傷不了我!我說過了,你我的實力差距早已懸殊到不是你用意志就能彌補的境地。」
洪馗雙手一抱,左右浮現龍虎之像,摻入護體真氣中,虎嘯龍吟之間,相互交融,陰陽匯通,化作固若金湯的護體氣罩,宛如不可攻破的堅城堡壘。
「你總是不把我的話放心上,而我從來不曾騙過你,雖然燮魘劍法我練了五年,都沒有練成……」
倏然之間,原本被洪馗召喚出來的夢魘之魔,群體涌動,受劍招指引,匯集在踞虎盤龍的護體氣罩上,一個個嘰嘰怪笑著,談笑著指出了氣罩的罩門所在。
巫魂絕命劍飛刺而出,寒光一閃,穿透罩門,如入無物般輕易穿梭而過,更刺透了洪馗的心臟。
俞溟溟輕嘆道:「這五年時間,我只練會了燮魘劍法中的一招。」
伴隨著龍哀虎嘆,護體氣罩赫然潰散,洪馗呆滯的看著插在胸口的巫魂絕命劍,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以往的冷靜蕩然無存,他直挺挺的仰面倒下,雙目空洞的望著上方,仿佛長久以來的信念都隨著這一劍崩潰了。
「我贏了,」俞溟溟的臉色比輸了還要難看,雙腿一軟,直接摔倒在洪馗身上,但不忘發出虛弱的笑聲,「戰鬥一開始我就說了,我一定會贏,但你總是不相信。」
「我,竟然,會輸給你……」
洪馗仿佛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只是反覆呢喃著。
俞溟溟咬緊牙關,支起身體,低頭盯著洪馗,深切道:「從我們誕生起,我就註定比不上你,各方面的才能、天賦都遠遜色你,所以我是失敗的殘缺品,而你才是成功的傑作,甚至我們這一期被創造出來的人偶,只有你才符合大人的心意,連黃駟他們也同樣是殘缺品……所以不知不覺中,他們都死了,現在只剩下你和我,而我也即將離開。
什麼戰鬥型和後勤型,只不過是好聽些的說法,本質上不過是因為達不到戰鬥型的標準,所以才貶為負責後勤和聯絡。
為什麼我的出身就能決定我的一切?如果這是宿命,難道我就應該認命?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我都會在心中詢問自己,於是漸漸萌發要擊敗你的念頭,而當兄弟姐妹們一個個死去,這個念頭就越來越堅定,因為我要反抗的不再僅是自己的命運,你越是表現得優秀,這股擊敗你的****就越是強烈,為此我不惜賭上性命。
只有擊敗你,才能證明我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信念——就算是深埋大地的劣種,也會有撥開厚厚的泥土,見證光明的一天!」
俞溟溟拔出巫魂絕命劍,剖開洪馗的胸膛,露出了漸漸不再跳動的紅色心臟。
她的頭髮,倏然間褪去黑色,變成一片雪白。
「我的時間,將盡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9s 3.59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