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睡眠之中,血壓降低,供氧較為緩慢,身體的各部分機器的運行速度大量減速,新陳代謝自然也受到嚴重的影響而放緩了腳步,從而,諸如肚子飢餓引發鳴響等生理現象,相對也大量的減產,這是常識。
至少,諸葛先生和馬景達就沒聽說過,一個人,剛剛吃飽了睡覺,幾個時辰之後,在睡眠之中,肚子會由於飢餓產生「咕咕叫」的生理現象。
如果可能的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此人身體機能超強,在睡眠之中,他的身體機器也如常速度運轉,大量的消耗著食物的能量。
二是,此人並沒有睡著,是清醒著的。
之所以,使得諸葛先生和馬景達二人吃驚的,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如果是第一個解釋,一個人在睡眠之中可以保持他身體機體速度如常運轉,那麼,此人,內功絕對不俗,已經接近周天自發運轉,與大道接軌的化虛還神之高階層次啦。
可是,倘若,一個內功深厚到了化虛還神之高階,他丹田裡面所蘊藏的內氣極為充盈,不僅足夠他的消耗,甚至自發啟動辟穀,他的身體便將會通過口鼻和毛孔吐納,擭取天地之間之精華,填充他的消耗,根本無需外來食物的能量補充,也就更不會發出飢餓的信號。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也是唯一的解釋:小安,他是清醒著的!
至於,小安是何時清醒過來的,他聽見了什麼,這還算是其次,最主要的,他居然,可以,能夠,自己清醒過來!
要知道,要相信,諸葛先生出身於崆洞派,他的內功和武藝,皆是一流境界的,尤其他的獨門點穴手法,非其本人操作外他人難以破解,更被武林中人極力推崇,傳揚的神乎其神。
便是不久之前,齊立勝便有躍躍試試的通過破解小安被封穴的方式,進行友好的切磋,友好的較量。
然而,偏偏,沒有經過誰之手,更沒有諸葛先生親手解封,小安居然自己清醒過來了。
這說明了什麼?
至少,這說明了一件事情,人家小安無需他諸葛先生親手作業,就自動解封了。
諸葛先生扔下劍,伸出手猛的抓住小安擱在床邊的小手,小安忍不住睜開眼睛,側過臉來,看著諸葛先生,詫異道:「你,你是,你是諸葛先生嗎」
諸葛先生沉聲道:「是我,大少。」
小安仿佛出於一種自然反應的掙扎小手腕,道:「諸葛先生,你,你這是做什麼」
諸葛先生道:「大少稍安勿躁,我無惡意,這一帶很多歹人來往,發生了多次打鬥,我擔心大少你害怕而作聲從而把那些歹人招惹進來,便在你睡著之時還加封了睡穴,到了如今,已經長達一日啦,於今你醒轉過來了,我卻是要給大少號號脈,看看,會不會由於長時間的阻滯,給你的身體帶來什麼壞處。」
小安恍然道:「哦,原來如此。差點兒,小安便被諸葛先生你嚇著了,還以為,你們會好像外面那些壞人那樣臭不要臉的抓住我,要我說出我爹的什麼武功秘笈呢?」
諸葛先生乾笑一聲,道:「當然不會。我們都是名門大派的正義之師,如何會幹出那等沒臉沒皮的卑鄙事情呢。」
馬景達緩緩走了過來,但是,在諸葛先生有意無意的扭了一下臉看了他一眼之後,他在距離諸葛先生五尺外站立——當然,他之所以跟諸葛先生保持著一段距離,絕對不是戒備諸葛先生對他出手,反而,他是怕諸葛先生有所誤會,來個玉石俱焚,把小安殺死了。所以,他的語氣也是焦急之中裹著極盡溫柔的外衣:「怎麼了,諸葛先生,大少究竟如何啦?」
諸葛先生扭頭在他臉上快速掠過一眼,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異象,脈象平穩之中,只有少許的低緩,這該是大少飢餓所致。」
馬景達張了張嘴吧,似乎想說什麼,卻最後在欲言又止間閉上了嘴巴。
諸葛先生這次頭也沒回,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念頭,淡淡道:「大少體內,根本沒有任何內氣積存,也就是說,夢大俠並沒有傳授他任何內功心法。」
馬景達一愣,忍不住道:「不會吧,大少是夢大俠最為疼愛的兒子,如何就沒有教導他武功呢?」
小安是如此回答的:「我爹他,從小就不許我修煉武功,他不願意我做一個江湖人,他認為,我做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平平安安就好啦。」
諸葛先生和馬景達兩人一愣,感覺分外不可思議,夢中游身為方今天下武林第一人,竟然沒有傳授他的兒子不世絕學!
但仔細思量,卻又合乎情理。小安是他夢中游和郭玉的愛情結晶,他對小安的疼愛,想必超過了另外的幾個孩子,在他的寵溺之下,他不願小安做一個遊蕩江湖立足於危機重重之中的江湖人,所以,寧願他做一個平凡之人,也就沒有傳授他武功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豈不是,所有人都白忙了一場?甚至,更有不少的武林高手死的很冤?
諸葛先生終於鬆開了小安的小手,腳下一個趔趄,幾乎倒著撞進馬景達的懷抱之中,估計,馬景達為了不讓人民群眾誤會他們之間存在著某些曖昧關係,適時伸出手把他給按住了,眼神一凝,沉聲道:「諸葛先生,你確定大少沒有一絲內力跡象?」
諸葛先生穩住身形,對他的出手相助道了聲「謝」,然後,才淡淡道:「雖然,在你馬兄的毒藥侵入之下,我幾乎內力全廢,但是,在崆洞派中,我是有數的幾名藥師其中之一,對黃岐之道不敢說精深,而對於一些尋常的醫學醫理,還是頗有信心的。當然,如果,馬兄認為我的技術不夠過關,你也可以給大少觀察一番的。」
馬景達苦笑一聲,他自然知道,每一個大門大派都有具備幾名藥師的,習武弟子,磕磕碰碰的,跌跌撞撞的總是難免受傷的,甚至,經脈受損,五勞七傷,遭遇這些問題,便是需要藥師的專業梳理和調理,否則,光憑內功渾厚之輩使用暴力手段,強行以內力胡沖亂撞的折騰一番,不僅於事無補,甚至,更會加重了患者的危情,得不償失。
馬景達知道自己在醫術方面是無論如何也比之不及諸葛先生的。
更何況,諸葛先生在明知自己中毒,生命徹底失去了掌控之後,原本持著把小安殺了整個大家雞飛蛋打的心思也打消了。
顯然,既然小安沒有獲得他老爸傳授武學,也就更不可能會懂得他老爸的不世奇學「歲月之刀」,也就是說,他身上既然沒有「歲月之刀」秘笈,那麼,可以說,已經沒有了任何值得冒險的價值。因為殺掉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人,攤上崆洞派上下數百口人的性命,這道算術,無論如何算,都不划算。
不划算的事情,諸葛先生這個江湖老炮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做的,即便是,他此時內力全失,馬景達隨時能夠取他的性命,他也沒有任何抗拒的念頭,好像一個走到生命盡頭風燭殘年的老者那般,除了對生命索然之外,再無任何戀棧之意。
馬景達沉吟道:「諸葛先生,不是我相信不過你的醫道技術,而是,你想過沒有,你對大少施行封穴,那可是你的獨門技術,據說非你本人解除,他人基本無解,可是,大少卻並沒有經過你解封,便自行解開了——諸葛先生,這個現象,又該如何解釋?」
諸葛先生冷冷道:「不是我誇口的說,這個世上,除了夢大俠一身混沌之力不受束縛,任其功力高過我多多者,只要他放棄拒絕,讓我封了穴道,保證他立即自解不開,必須得等到一定的時限,效用消失之後,才得以恢復正常活動。至於解釋,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畢竟,一則,大少年紀幼小,我下手之時自然把力道降到最低,二則,這一天都過去了,大少雖然沒有內功,但是,他秉承了夢大俠的某些強悍的體質,在免疫力上,遠較尋常之人高出許多,自行解封,也是道理之中,並不出奇。」
馬景達沉默了,同時,也承認了,諸葛先生所言不無道理。
額,也只有這個解釋最是合理。否則,正如諸葛先生之語,即便是功力高於他者,被封鎖穴道之後,也須得時間的消磨才得以解脫,如果小安當真具有那種渾厚功力,還會好像一隻木偶般任意他們折騰呀,還不把這蓮花村之中對他不利之人,一一弄死了?
馬景達釋然之後,眼神里,閃掠過一絲複雜。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
這一刻,馬景達腦海里,全是這「怎麼辦」三個字。
花了那麼多的精力不說,還冒著隨時被殺死之巨大危險,好不容易才老天爺開眼讓他們三個適逢其會獲得昏厥在竹林間的小安,這個寶貝可是,原來,卻是毫無價值的東西,噢不是,應該是一個隨時被引燃的炸彈——這,就好比,當你飢腸轆轆之時,遇上了一個好心人端著一碗新鮮滾辣的餃子遞到你的手上,在你滿懷感激之情將之吃了下去之後,這個好心人才露出猙獰面孔,冷冷的告訴他,這碗餃子裡面,放了斷腸草鶴頂紅
擦!
馬景達感覺他就是那個吃下毒餃子的人——欲吐不能(把人放出去,如果適逢遭遇其他歹人對小安實施傷害,他作為正道人士,敢丟下臉面,來個華麗轉身,拍拍屁股走人嗎?),不吐當死(如果不放人,帶著小安連走出這個地窖都隨時有被殺掉之危!)。
咕咕——
小安肚子又是一陣飢餓警報。
滿「桌子」都是充飢美食,可是,卻是一堆要人命的毒藥。
馬景達眼裡出現了一絲內疚,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最後一顆藥丸,遞給諸葛先生,道:「諸葛先生,這是解藥。」
到了這個時候,馬景達也是想開了,既然已經從小安身上獲得秘笈的希望不再了,他也無需作那傷害道義之事。何況,留著諸葛先生,至少,可以在遭遇其他敵對勢力之時多一份力量分擔。
諸葛先生接過藥丸,遲疑著,卻並沒有立刻吞咽,馬景達不高興的道:「諸葛先生,莫非,你懷疑這解藥有假麼?」
諸葛先生微微搖頭,道:「我知道不假,我只是想問問,馬兄,你這解藥還有嗎?」
馬景達微微一怔,道:「雖然就剩下一顆了,卻也足夠解除你體內之毒的,怎麼啦?」
諸葛先生看著床上已經坐起來的小安,緩緩道:「馬兄不是說過,只需事先吃了解藥,就可以照吃無誤嗎?以我想,如果還有的話,不妨先給大少吃了,然後,便是吃下這些食物,也該是沒有事兒罷。」
馬景達呆了呆,道:「是啊,不過就只剩下一顆啦,哎」
諸葛先生沒有說話,沉默了一陣子,忽然問小安:「大少,你餓的一定很難受,對嗎?」
小安小聲回答:「嗯,不過不要緊,打自下山來,經常挨凍挨餓,也就習慣啦。」
「大少」
諸葛先生心一酸,眼睛都濕潤了。
想想也是,小安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他偷偷私自下山,自然沒有做任何準備,帶些銀子出來的,何況,他那么小,如果真的帶些銀子出來,錢財露白,更容易被江湖上的宵小所害,反而錯有錯著。只不過,身上沒有銀錢,光靠施捨,顯而易見的,他的日子該是多麼的舉步維艱,一步步煎熬過來,委實讓人心疼。
馬景達也是心頭一陣難過,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好酒好菜的,自己發什麼神經,在上面放置毒藥呢?
現在可好,隨著藥力逐漸消散,便是他馬景達自己都不能再吃了,就別說小安啦。
哎,作孽呀。
忽然,視線之中,諸葛先生捏著藥丸,緩步向小安走了過去,站在床前,柔聲道:「大少,你相信我嗎?」
如果換作昨天,又或是早上,他一定會發自內心的給予肯定的回答,但是,這一天,他經歷了很多很多,即便是他隱隱看出此刻的諸葛先生的確是充滿善意的,但是,對他來說,已經是姍姍來遲的悲情善意,他冷漠的看著諸葛先生,儘管小臉蛋上面流露著一絲笑意,但是,卻讓敏銳的諸葛先生懷疑其中摻和著極深的譏諷和嘲笑,他微微一愕,失神了一下,很難相信一個幼小的小孩如何會發出那等世故而深邃的表情,應該是看錯了的。
卻聽得小安小聲道:「自然相信啊。你們不僅救了我,而且還對我那麼好,我怎麼能不相信呢。」
諸葛先生定了定神,微微笑道:「這就好,這就好。」
他舉起手上的藥丸,道:「我跟你說,那邊,有不少吃的,遺憾的是,不巧途中出了點差錯,粘上了一些有毒的東西,不過,也不打緊,只要你吃下這顆藥丸,便可無憂吃喝拉。」
小安為之動容,眼神一亮,道:「你是說,只要我吃下你手上這顆藥丸,就可以放心吃喝?」
諸葛先生道:「是的,大少。」
小安道:「那麼,你呢?」
諸葛先生道:「我身體原本就不好,吃喝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故而,這藥丸對我而言,簡直是徒增浪費的。」
小安道:「可是」
諸葛先生截口道:「沒有可是,大少。我諸葛長門死不足惜,只是希望大少有幸逃出生天,他年有所成就之時,還記得我這一點點情義,留崆洞派一線生機,僅此而已。」
小安一呆。
後頭站著的馬景達也是呆住了。
顯然,諸葛先生已經決定了死意,不管他是否由於愧疚抑或純碎出於正道大義,至少,他的精神是值得嘉許的。
小安怔怔的看著諸葛先生,從他堅定的眼神之中,終於看到了裡面所蘊含的深深誠意。
沉默。
一陣窒息的沉默。
驀地——
轟!
一聲巨響,地窖一陣猛烈的顫抖,頭頂的泥土灰塵再次撲簇簇傾瀉而落。
馬景達臉色大變,失聲道:「tmd,又是來了那個超級高手啦」
最悲劇的,還是諸葛先生,原來,地動山搖般的巨震當中,他手掌上的藥丸隨著他身子一晃掉落地上,都不知滾到哪裡去了——瞬間,他的偉大理想和願望,化為泡影!
諸葛先生呆呆的,似乎傻了一般,然後,嘴巴一張,忽然發出一聲猶如受傷野獸的怒吼,然後,發瘋了一般,轉身奔向梯級,手臂揮處,擋板蓋子被他掀翻了開去——
馬景達大駭,飛身過去,要把他拉下了,可是,他拉是拉住了,卻只是把諸葛先生一具無頭屍體拉了下來,「噗!」諸葛先生的頭顱生生被一隻腳踢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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