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註定了漫長。
明月西斜,由於地勢和樹林相互遮擋作用,大部分的月光被擋去了,林子裡面,也就更加暗黑了。
小安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個更次過後,其實也沒走出多遠的路程。
畢竟,他還是一個小孩兒,不斷的走動,那是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和體力的,且夜深時分,也是人體生物鐘到了睡眠之時段,無比的倦意和疲勞逐漸奔涌而起,宛若那颶風,掩漫而至,雙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比,到得後來,已經邁不開腿只能夠一點一點的挪動,即便如此,也磕磕碰碰的摔摔跌跌的,全身上下,已經遍體鱗傷幾乎難以找出一處好的地方,當他徹底消耗完最後一絲力氣倒在一棵樹下之時,臉上的傷痕累累和衣衫的血漬斑斑,絕對可以使得任何一個鋼鐵漢子為之動容。
侯文貴便是其中之一個。
侯老師江湖人稱「冷血劍」,那是不僅僅對他手上的寶劍對敵之時冷血無情的肯定,更是對其人心性冷酷到了極點的中肯評分。
正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和侯老師一起的另外兩個也不是善類,一個是以拼命起來連自己都害怕的狠人「拼命三郎」鐵中魂,再一個是摧殘了不知多少良家婦女的情感詐騙專家「郎心如鐵」於海。
雖然,三人來自不同的專業,掌握的領域技術有所不同,但是,他們的相通點便是冷血到了極致。
然而,即便是如此,當他們見到昏厥在地的小安,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睛裡面看見了一絲濃郁的動容。
於海搓了搓手,道:「兩位,是這樣子的,我對美女可以辣手摧花,至於對於一個小屁孩,貌似,還沒有習慣所以呀,還得麻煩兩位啦。」
鐵中魂和侯文貴同時豎起中指:「靠!」
侯老師冷笑一聲,道:「也不知哪個傳出來的,說的是,某年某月某日,於老師不事與舉,拿了個小孩剖膛取心下酒,英姿勃發之時,連御七女,卻不知是否屬實呢?」
於海於老師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搖頭道:「謠言,絕對是謠言,只有五個美女,就五個,江湖由來誇大其詞,當不得真,咳咳」
雖然美女的數量與傳說有出入,但是,活活取食小孩心臟之事卻是事實。
好尷尬啊。
鐵中魂道:「眼下首要事情,當是立刻離開此地,畢竟,消息估計已經傳之開來了,最先獲得消息的人未必是我們三個,只不過是多數人想像不到大少一個小孩子會沿著懸崖邊沿走而已。待得他們分散尋來,那可不妙。」
侯文貴點點頭,道:「不錯。鐵老師,你把大少帶上罷。」
三人中,他年紀最長,隱然為首,而於老師究竟歷史陰影深重,讓一個曾經敢於吃食小孩心臟之人帶小孩,顯然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鐵中魂也沒有推辭,手一抄,把小安扛上了背,然後,三人加快速度迅速的離開。
事實上,還真如鐵中魂所預料的那樣,他們前腳剛離去,後頭便風風火火趕來五人,只不過,他們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差,剛剛落足,足尖都沒有站穩的,便遭遇了七八名黃衫派高手的圍攻。
——他們很是鬱悶,這劇情感覺哪裡不對了?
在往日,他們每次和黃衫派碰頭了,也就是隨隨便便走過場式的隨意打一通,然後,便自覺的各自尋找方向各奔前程的。
但是,這一次,黃衫派的人顯然不是偶然遭遇,而是,存心來尋仇一般,一上來,就全是往死里打的狠招,這樣子,讓這些習慣享受了平昔的禮讓待遇的高手們非常不習慣,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其中更有二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到了剩下的三個高手幡然醒悟事情不對頭了,奮力對抗之時,已經嚴重失去了所有的優勢,簡直是被壓著打,活活的打死了。
直到垂死之際,他們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黃衫派,要對江湖各路豪傑大開殺戒啦!
小安是被一泡尿淋在臉上淋醒的——不是,該說是被火辣辣的痛醒的!
他的第一感覺是痛,然後才感覺臉上流淌著濃郁腥臊的熱流,他的臉在磕碰摔跌無數次之中創傷無數,被這股飽滿酸性的熱流深深的腐蝕得生生給痛醒過來的。
當人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一雙手悉悉索索的把他的醜陋之物塞進褲襠,同時,也看見了一張英俊卻透著無比邪惡的臉邪笑著對他說:「抱歉之至,大少,本該找盆清水弄醒你的,奈何,這荒郊野嶺的,很難尋找水源,只好權且變通,勉為其難使用如此粗俗之物喚醒大少,大少莫怪哈哈哈」
小安垂下眼帘——額,不垂下也是不行啊,那掛在眉毛上的殘留水珠往下掉落,如果不閉上眼睛的話,估計眼睛都會被辣瞎。
可恨的是,面前這人卻似乎還感覺不到讓他滿意的效果,至少,他在小安的小臉上沒有找到該有的憤怒和恐懼。
只有從容,平靜,甚至,是淡淡的冷漠。
啪!
小安的臉上被一巴掌扇響了,他終於不得不自然而然睜開了眼睛,看見那張邪惡的臉緩緩收回了手掌,冷冷的對他道:「大少,我們都是江湖粗人,沒有什麼耐性,別磨磨蹭蹭的,消磨了我們最後的忍耐,那是很危險的事情。」
他左邊那個一臉冷漠的人漠然瞥了小安一眼,仿佛確認他同伴的為人處世習慣點了點頭,輕輕道:「是的,大少,那是相當危險的。」
右邊那個臉色冷峻的漢子眉頭微微輕皺,擺擺手道:「別嚇著了大少,讓他好好的說,咱相信大少雖然小小年紀,卻是聰明絕頂,知道有些事兒該如何個取捨的。對嗎,大少?」
小安回答的那個叫做乾脆:「我不知。」
啪!
那張巴掌又是一晃,扇在小安的臉上,小安「哇」的連血帶幾枚斷落的牙齒噴射了出來。由於生理上的痛疼反應眼淚奔涌而出,他的小臉蛋痛疼而扭曲,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平淡如水,更沒有放聲大哭,只是淡淡看了那邪惡而英俊的中年人一眼,冷漠的如同那巴掌不是摑在他的臉,好像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個樣子。
那邪惡而英俊的人感覺尊嚴受到了極大的踐踏與挑釁,倉然拔劍,劍尖遙指小安心臟,冷冷道:「大少,我於海得先告訴你一件事兒,我曾經有吃食小孩活心肝的歷史,你信是不信?」
「誒誒誒——」那臉色冷峻漢子連忙按住於海握劍的手,道:「於老師,你消消氣,大少不是年紀還小麼,你這一驚一乍的,嚇著大少那該怎麼辦?何況,大少又不是你肚裡的蟲子,哪裡知道我們要他說什麼事兒呢?」
他扭頭對小安道:「大少,咱們時間有限,也不整虛的,實話說罷,這蓮花村來的所有江湖豪傑,整出那麼多事端,無非傾慕於令尊夢大俠的『歲月之刀』絕學,大少你是夢大俠最為疼愛的孩子,這是人所盡知之事。想必,夢大俠即便是沒有傾囊相授,也必然授予口訣,為他日打下牢實基礎的,對是不對?」
小安沒有吭聲。
這冷峻漢子感覺這孩子估計在各種猜測和猶豫掙扎之中,老有戲的模樣,忍不住擠出一絲冷森森的笑意,刻意溫柔道:「大少,我們幾個,雖然江湖上的名聲不是很好,但是,可都是識得感恩圖報之人,只需獲得『歲月之刀』的隻言片語口訣,便終生受益匪淺,他日武功有所突破之時,定感謝大少今夜授予之恩,決不相忘就是。」
可謂是沒有對比就不知傷害。對比之下,這冷峻漢子的溫言柔語無疑要比那邪惡漢子的巴掌舒服百倍千倍去了,尤其,他的誠意懇懇,姿態無底線的降落,仿佛那寒冬暖陽,讓人如沐春風,渾身舒坦,流連忘返。
這一剎那,小安居然不由得生起了歉意,如果自己知道那所謂的「歲月之刀」口訣,那該多好,至少,不會辜負了人家一番誠懇乞求,但是,相當遺憾的是,他只能輕輕一聲惋嘆,低聲道:「如果,我說,我老爸打小就嚴厲監管著我,不許我跟武功有任何接觸,你們,可是相信麼?」
三個漢子當堂愣住了。
冷漠臉的漢子忽然扭頭問邪惡漢子道:「於老師,你相信嗎?」
於老師手腕一振處,小安的小腿處迸濺出一縷血花,第二劍卻沒有接下去,被冷峻漢子架住了,後者搖搖頭,道:「我相信。」
於老師收住寶劍,問他:「侯老師,你相信?」
侯老師緩緩道:「拋開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決計受不住如此精神和身體的打熬,單說以夢大俠與她親生母親的感情和結果,夢大俠為了保留他那一份愛,極之可能不願大少做一個江湖人,此倒是在情理之中,很多人都會那麼做的。」
他微微一頓,道:「更何況,大少眼神清澈而淡然,那裡面絕對沒有隱藏著秘密的渾濁。假如,在如此環境逼迫之下,這個孩子還能夠把我們三個老江湖騙過去的話,只有兩個問題啦」
那冷漠漢子道:「哪兩個問題,侯老師?」
侯老師笑笑,道:「一是這個孩子不是人,是一個妖精,二是,我們三個老江湖白走了幾十年江湖,不僅眼瞎了,也是白活了,該抹脖子自殺了事。鐵老師,你認為我們屬於哪一個問題?」
鐵老師悶聲悶氣道:「我不認為我們屬於哪一個問題。既然如此,我們算是白忙了,而且」
他的眼睛看向小安,又看向於老師,臉上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意。
於老師道:「你們還好,我於海卻徹徹底底的做了那惡人啦。」
侯老師嘿嘿一笑,道:「所謂惡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你已經很成功的走出了開頭的一步,繼續走下去,一定更加專業和順暢的。且是一事不煩二主,你就做完了罷。」
「靠!」於老師很是鬱悶,「敢情,跟你們一起,原本就是一場錯誤的交往。」
手一探,抓住了小安的脖子,臉上展現著滿格的猙獰,冷森森道:「大少,落在我於海手上,算你倒霉,我不僅膽子小,更是學藝不精,你老爸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碾死我,我不想死,所以,只能是你死,你莫怪我心狠。」
說著話兒,手腕便欲收緊勒斷小安的脖子——嗖!
一支疾箭破空呼嘯而至,「嘰」!的一聲尖叫貫穿了於老師的手臂,生生將他的手臂從臂彎處扯斷,余勁未消,整個人被掀翻了兩個跟斗!
可想而知,這一箭的力量是何其凌厲而霸道!
侯老師和鐵老師的腦子裡立刻浮現了一個名字「箭霸」諸葛誕!
——紅羽樓的尖頂高手之一,「箭霸」諸葛誕!
無論是侯老師,又或是鐵老師,還是於老師,他們的的確確都是玩很耍橫的人,但是,那得看在誰的面前玩好嗎?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玩什麼都是浮雲。
這一刻,侯老師和鐵老師很沒有義氣的扔下他們的夥伴連滾帶爬的一溜煙的跑路了,氣得於老師狼狽不堪的爬起來,連看都不敢看小安是否死了沒有,便罵罵咧咧的很專業的問候了侯老師和鐵老師的十八代女眷,逃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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