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郎從來沒見過如此囂張之人,大清早的,一頭闖進來,要找個地方睡覺,然後,就徑自邁進了他的私人辦公室,拉上幾張椅子排成一排,當床給睡上了。
他很想弱弱的說:老弟,我這是錢莊,而不是客棧好吧?
事情發生於,有個攔都攔不住的人走進「宏運錢莊」,揚言要在這找個睡覺的地兒,儘管夥計們一再表示這裡是錢莊而非客棧,可他就是蠻不講理非要往裡闖,無奈之下,其中一個名字叫做肖南的夥計火急火燎的奔入他的寢室,把他喚起。
什麼?
什麼情況?
花三郎當時好像聽見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個笑話,還以為這臭小子因為昨天扣他工錢心懷不軌故意給他整事的一出,但仔細一想,貌似,他的膽子還沒長那麼肥壯,必是事有蹊蹺,當下卻也迅速的從床上爬起,迎了出來,然後,事實上,還真有那麼個人,而且還是一個俊俏的少年,見他出來,便撂下那麼一句:「我累啦,要睡覺,不要打擾我」,便輕車熟路的仿佛自己家裡一般鑽進了內室......
花三郎楞了一愣,待得回過神來,跟進內室,卻是看見了這個俊俏的少年排著椅子,然後,倒頭就睡下了,那隨意的模樣,感覺比在他自家裡還不客氣。
一會兒,他的鼻鼾聲已經打鳴了起來。
看來,他還真是夠累的。
花三郎怔怔的,旁邊的夥計肖南也發呆了,過了半晌,就在肖南以為掌柜必是挾著雷霆怒火刮一場狂風暴雨的時候,教他大跌眼鏡的是,他的掌柜居然一臉無奈的搖搖頭,然後,負著手轉身向外頭行去。
夥計一邊小跑著追趕上前,一邊問道:「掌柜,要不要叫人把他給扔出大街去?」
花三郎沉默。
有時候,沉默並不是代表默許,這點夥計還是知道的,所以,他也閉上了嘴巴。
將近走到通向外頭店面的孔門,花三郎腳下一頓,卻是沒有回頭,低聲道:「肖南,中午時候,你交代廚房多備一份飯菜。」
夥計肖南微微一怔,卻是沒有多問,道:「是。」
花三郎足下一抬,便走了出去。
雖然,這麼早起床,張羅店鋪,掌柜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店堂的幾個夥計還是為他抱不平的,畢竟,隨著冬季挨近,氣候漸漸的冷,這大清早的,不僅店裡還不見客人,便是外面大街之上,也是人流寂寥,偶爾一陣隱含冷意的北風撲卷而入,尤其讓人生出幾分蕭冷,遠遠不及躲在被窩裡捂多會兒舒坦是不?
花三郎在櫃檯前坐了小會,起身往門外走去,臨末頭也不回的交代:「沒啥事兒,就莫要進去打擾他了。」
幾個夥計微微一怔,待得回過神來,花三郎的身影已經消失拐角處。
一個夥計忍不住好奇的問肖南:「喂,肖南,你剛才跟掌柜的在裡面呆了些時間,掌柜怎麼說?」
肖南撇撇嘴,道:「馬睿,合著你沒長眼睛是不,這情況你現在不也見著咯?」
馬睿道:「切,我說的是剛才裡面的情況。」
肖南道:「掌柜讓我使廚房多備一份飯菜。」
馬睿吃驚不小,道:「什麼時候,我們這錢莊改天換面做了客棧呀,我怎麼不知道的?」
肖南冷笑一聲,道:「還是免費了那種,嗯,是慈善機構呢!」
另一個夥計微微皺眉,道:「這可不是掌柜的風格呀,他一向都占著別人的便宜,何時轉性啦,莫非,他睡的還沒完全清醒,又或是夢遊之中?」
馬睿微微搖頭,道:「我看不像,掌柜的眼神清晰,語言表達能力順暢,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一向處世嚴謹的他,怎麼會突然那麼好說話,被一個陌生人闖進來,咕嚕大睡呢,必定內有隱情。」
肖南向另外那個夥計問道:「喂,基霸,你怎麼看?」
那夥計一臉的不高興,咬了咬牙,恨恨道:「我說了沒千次也有八百了,不要叫我基霸,喊我小古,小霸,哪怕是小基都成,幹嘛非要喊後面的兩個字?拜託,記住好嗎?」
肖南態度相當誠懇的點點頭,道「好的,我記住了,基霸。」
古基霸拿起了櫃檯的鐵算盤。
肖南雙雙高舉作投降狀,道:「好吧,我一時大意給忘了,我們還是來探討一下掌柜的心裡學問好不好,小基基?」
古基霸幾乎要吐血而亡,弱弱道:「可以不重複基基嗎,還小基基,讓女孩子聽去了,還會跟我交朋友嗎?」
馬睿正氣凜然道:「肖南,為了小基兄弟的下半輩子幸福,你必須嚴謹的控制你的用詞啦。」
肖南表示充分接受教育,狠狠點頭,道:「好吧,我錯了。來,基霸兄弟,我們來聊聊,額,你幹嘛去啊......」
「不用管我,我去茅廁哭一會......」
******
花三郎在大街上穿過了幾條橫街,然後,走完一條頗長的街道,在相對偏僻的深巷一家古玩店門前停住腳步。
好像非要彰顯這店裡面玩的就是古老的文化般,連塵封的招牌,漆皮剝落的門板也不事修整一下,真真不知,這老闆究竟是想告訴人們他的良心大大的好,絕對不是暴利營銷故而賺不到錢顯得寒磣,還是生意慘澹無人問津呢?
吱呀——
店門緩緩開了,一個身穿古樸的灰袍老漢出現了。
他眼睛一抬,看見了花三郎,微微一愕,詫異道:「喲喲,花掌柜,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啦?」
花三郎道;「走了好幾條街,走累了,也渴了,來歇歇腳,喝口茶。」
灰袍老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走了幾條街?好像您好久都沒有如此做了罷。」
花三郎微微點頭:「是呀,已經有很多年啦。」
灰袍老漢緩緩道:「我知道,您只有在思考很難處決的事情時,才會通過走路去思考事情的,莫不是,花掌柜遇上了難事?」
花三郎:「還是您知我。」
灰袍老漢抬手:「來,進來說話。」
二人據桌飲茶。
花三郎居然反而沉默了。
灰袍老漢忍不住問道:「花掌柜,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三郎苦笑一下,幽幽道:「今早,也就是剛才,有人把我的錢莊當作客棧,進去睡覺了。」
灰袍老漢一怔,好奇道:「竟然有此等事情,莫非,此人是個瘋子?」
花三郎道:「你李步昌和我花三郎都瘋了,人家都不會瘋。」
灰袍老漢李步昌更是驚奇,幾乎是吃驚的,道:「花掌柜,這不像您呀,是個瘋子您或許做得到大度忍讓,一個正常人,您會有那麼好的脾氣任由他胡攪蠻纏?」
花三郎道:「事實上,此人正在錢莊裡睡著大覺——嗯,我居然踏馬的沒有任何異議。」
李步昌看著他,看了好一會,一聲輕嘆,道:「看來,瘋了的人不是他,而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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