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瞰千年 第36章 不凡

    歸斷塵感慨地離開了緊張的辦公大廳，一個人走出來，下了階梯走進一旁的小路，踩著鬆軟的泥土，淺淺的草地上時不時有蝴蝶飛過，「現在時間還早，我就到處看看吧！」

    走在路邊樹蔭里的歸斷塵享受著風和日麗的大好晴天，暖風徐徐吹來夾雜著陽光下青草的味道，一眼望去是那特別醒目的看不盡的階梯，還有山上山下一環一環的房屋整齊的排列著。山底下是連成一片的一望無垠的田地，以及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再遠一些的地方就是一些高聳的古老的建築，它們像插入大地里的活生生的歷史，散發著耐人尋味的神秘的氣息。

    隨著慢慢地往前走，一面長長的院牆出現在了歸斷塵的左手邊，院牆裡面是一座兩層樓的宅子，從建築的樣式看應該有些年頭了，「這裡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庭院啊，一定是個顯赫的家族！」歸斷塵一邊走一邊感嘆道。

    「水清！開門開門！」

    就在這時，從前面的庭院大門處傳來一聲聲的叫喊和敲打大門的聲音，歸斷塵尋聲望去，一個身穿黑色無袖運動衫和白色馬褲的，看上去大概十來歲的小男孩不斷用力捶打著庭院的大門，一副生氣的急躁模樣，但是半響大門依舊是緊閉著。隨著時間過去，小男孩的敲門聲也越來越大，最後有些年頭的大門好像實在承受不住這一次次的撞擊，從裡面慢慢打開來。

    最先從門縫裡伸出來的是一支潔白的小手，緊接著是一團深沉的紅色映入眼帘，開門的是與小男孩年紀相仿的，有著一頭暗紅色長髮的小女孩，穿著一件簡單卻不樸素的白色連衣裙，一臉怯懦地看著小男孩問道，「莫......莫凡，你這樣會吵到爸爸的。」

    「誰叫你開門這麼慢啊，害得我敲這麼久！」小男孩莫凡一臉生氣的模樣，「水清你下次要記得快點來開門知道嗎，記住了嗎？」

    水清望著莫凡輕輕地點了點頭，「恩，記住了。」

    「很好！」莫凡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問道，「不過啊，你剛剛在裡面做什麼啊？」

    「爸爸給我安排了一些訓練功課，要我在午飯之前全部完成，所以開門就慢了。」水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什麼，果然又是訓練嗎？叔叔還是一樣嚴格啊，那你都學會了嗎？」莫凡很關心地問。

    水清點了點頭，「恩，都學會了，馬上就全部練完了。」

    莫凡聽了臉色一沉，不甘心地說，「可惡，那你一定又變得厲害！」說罷凶凶地盯著水清，水清感到尷尬似得避開目光，立馬低下頭望著地面說，「沒有啊，一點都不厲害......」說到後面幾個字聲音幾乎小得聽不見了。結果冷不防莫凡一把抓著水清的手，跑到了路中間才放手，接著莫凡又跑了幾步拉開一點距離，指著水清氣勢洶洶地說道，「水清，我們就在這裡決鬥吧，我要打敗你！」

    「誒？」水清緊張地說，「為......為什麼要決鬥？打架不好......」

    「廢話少說，我今天一定會打敗你的！」莫凡認真地說道，「我可比以前更厲害了，你要拿出全力來知道嗎！」

    水清看似十分糾結，不知不覺開始往後退，「我，我不想打架......」水清偷偷地瞄了莫凡一眼，「要不然，算莫凡你贏了吧，我不想打架......」

    誰知道莫凡聽了後更加生氣了，死死盯著遲疑不定的水清說，「誰要你讓啊，我要堂堂正正地打敗你！」

    莫凡發出莫名的怒火，抬起捏緊的右拳朝水清沖了過去，「別太小瞧人了！」

    眼看著莫凡發了瘋似的沖了過來，水清卻像是在發呆一樣，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原本路過的歸斷塵發現了不妙，但是卻晚了一步。衝到水清面前的莫凡也發現了水清的不對勁，雖然立刻收手但最後還是一拳打在水清的肩膀上，水清倒在了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幹什麼啊！」歸斷塵大吼一聲，上前扶起水清，只見水清左手抱住被打到的右手肩膀，雙眼緊閉，好似在忍著疼痛，歸斷塵惱火道，「你這熊孩子！別人都不想打了，你還衝上來幹什麼啊！欺負女生覺得很開心嗎！」

    莫凡此時也驚呆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疼得睜不開眼的水清，過一會又突然回過神來，盯著歸斷塵看，「你是誰啊！要你管！」

    「你還頂嘴！你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了！快走開！」歸斷塵狠狠地盯著莫凡，心中充滿了怒火。

    「切！誰怕你啊！」莫凡衝著歸斷塵喊。

    「渾小子！」歸斷塵心中怒想，準備起身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叫莫凡的傢伙，「雖然自己剛來北島不想惹什麼是非，但是這種事不能坐視不管！」

    然而歸斷塵身子一動，水清就嗚嗚的叫了一聲，歸斷塵擔心地想道，「算了，還是先看看她的傷勢要緊......」

    莫凡也遲疑地看著坐在地上的水清，最後「切」了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跑掉了。歸斷塵看著莫凡的逃跑的背影，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後幫水清查看傷勢。

    然而歸斷塵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院子裡面的二層樓的陽台陰影后面，一個中年男子背著手一臉冰冷地站在那裡，剛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良久，歸斷塵確定了水清的肩膀並沒有很嚴重，但是肩膀的淤青依然讓人看了心疼，心中把那叫做莫凡的小子罵了一通過後，將水清抱到了門邊放下，「回去過後讓爸爸媽媽拿熱水和藥敷一下，過兩天就會好起來的。」

    水清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陌生的歸斷塵，點點頭說，「恩，謝......謝謝大哥哥。」

    歸斷塵嘆了口氣，隨口問道，「剛才那小子幹嘛突然非要找你決鬥不可啊？」

    「我不知道......」水清聽後低下頭。

    「好了好了，快進去吧，要是以後那小子又來欺負你就告訴哥哥，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水清走進門裡面，雙手放在門上又說了聲「謝謝」才將門關上。歸斷塵在門外嘆了口氣，看向莫凡跑去的方向，心想，「雖然不太想管閒事......但那到底是誰家的小孩啊？從小就恃強凌弱，長大了不知道還會變成什麼樣！」想著，歸斷塵朝前走去。

    歸斷塵沿著莫凡跑掉的方向尋找過去，慢慢從小路插進了小林子裡面，林子裡面草木茂盛，然而地上卻一條小道光禿禿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經常走過這裡。

    「林子裡居然有這麼一條被人踩出來的路啊，會通向哪裡呢？」歸斷塵一面想著一面沿著這條小路走，漸漸地前方草木稀疏，出現了一大塊空地，在那裡歸斷塵發現了那個孩子。

    「95......96......97......」

    猶如雨滴一般的汗水不停地從頭髮上滴下，兩隻手撐住的那一小塊土地已經被汗水浸入而呈現出更深的泥土顏色，黑色的無袖運動衫整個都濕噠噠的搭在下巴上，莫凡把身體伸得筆直筆直的，只不過整個人是倒立過來，獨自一人躲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林間空地上做著倒立俯臥撐。

    歸斷塵悄悄地躲在草叢後面，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與剛才判若兩人的叫做莫凡的少年，地面已經濕了一片，他依然在咬牙堅持著，眼中流露出的光芒無關憤怒和妒忌，而是充滿了一股強烈的信念，那眼神讓歸斷塵都不覺動容。

    「108......109......」

    莫凡口中吃力地喊出數字，每做一個都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然而這種痛苦越大，他眼中的光芒就越盛，仿佛在進行著一場與自己的搏鬥。歸斷塵默默地蹲在草從後面看著，他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以至於忘記了來到這裡的目的，甚至心中也默默幫莫凡數了起來。

    「他的眼神跟剛才完全不同了，就好像是不相干的兩個人一樣......」歸斷塵悄悄地看著莫凡，心中的惱火早已不知去向，看見眼前這個拼命的小鬼，他的心裡既是平靜又是疑惑。

    「124......125......」

    就在莫凡吃力地喊出「一百二十五」時，在撐起來的過程中動作停了下來，他的雙臂劇烈的顫抖起來，歸斷塵心中嘆了口氣，「124個麼......以他的年紀來說是在很了不起了。」誰知就在這時，莫凡發出長長的一聲大喊，身體慢慢重新被舉起，洪亮的聲音後最終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完成了第125個。

    接著莫凡手臂一軟，一頭砸在了地上，他雙眼緊閉，嘴邊流淌著唾液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擦掉，喘息都似乎變得艱難地躺在濕濕的泥土上，就連歸斷塵走過來蹲在他面前都沒有發現。

    然而歸斷塵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莫凡，等著他稍微能緩過氣來。漸漸的，隨著呼吸平靜下來，莫凡慢慢地睜開眼，看到歸斷塵的瞬間似乎也嚇了一跳，他突然彈了一下的腿足以證明。

    「你，你幹嘛啊！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莫凡緩過來後就是一副看到仇人的表情，死死盯著歸斷塵。

    歸斷塵則悠閒地在一旁坐了下來，用手托著下巴，很明顯的話和在此時顯得多餘的問候都扔到一邊，歸斷塵平心靜氣地問道，「喂，這個地方你經常來嗎？」

    莫凡突然發現了嘴邊流出來的唾液，連忙用手擦掉，生氣地回答道，「要你管啊，我幹嘛要告訴你！還有你到底是誰啊？」

    歸斷塵無奈地盯著莫凡，說，「我只是閒著沒事路過一下的陌生大哥哥。」

    莫凡斜著眼瞟著歸斷塵說道，「恩，確實看上去閒的蛋疼！」

    「你這小子給我稍微有禮貌一點！」

    「我幹嘛要對你禮貌啊，你這奇怪的傢伙！」

    「奇怪的傢伙？你這小魂淡！」歸斷塵頂著額頭上的青筋，忍住怒火，「不僅態度這麼差，不懂禮貌還欺負其他女孩子，你真的是糟透了知道嗎？」

    莫凡聽到這兒，不禁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想起來剛才那一幕，竟然沒有立刻反駁歸斷塵的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道，「我沒有欺負她！就算是，也，也不是故意的！誰叫她傻傻站在那裡啊！」

    「唉，你怎麼這麼任性啊，好好地承認一下錯誤這麼難嗎？」歸斷塵嘆了口氣，發現了莫凡眼中的那一點點憂慮。

    莫凡呆了一會兒，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手臂軟綿綿的使不上勁，這時歸斷塵伸出手把莫凡扶了起來，但是莫凡卻不領情地把歸斷塵的手甩開，也不睜眼看歸斷塵一眼就背過身走了幾步，盯著地面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水清她，老是那副樣子，我想著，假如我真的打她的話，她就會還手了吧？結果她就傻傻地站著！」

    「但是你......」歸斷塵疑惑了，「為什麼要去找一個女孩子打架啊？」

    「因為我說什麼都要打敗她，那個幼稚的傻瓜啊！」莫凡大吼道。

    「所以說打敗一個女孩子到底有什麼意思啊，你想要的是那種無聊的優越感？」歸斷塵瞟了莫凡一眼。

    「你懂什麼，水清她......」莫凡眼中露出一絲不甘，「水清她從小就比我厲害！她無論做什麼，都比我要做得好，甚至連打架我都贏不了她......」

    歸斷塵用手托著下巴想了想，「你打不贏她嗎？真的假的，那她為什麼不應戰呢？」

    「我也覺得奇怪啊，明明那麼厲害卻不跟我打，哼，說不定是在小瞧我！」

    「喂喂，我說你不要想歪了，她可比你懂禮貌多了，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壞！」歸斷塵翻著白眼擺擺手道。

    「反正總有一天我會打倒她的！」

    「哦我懂了，你是在嫉妒水清比你厲害對吧？」

    「切，誰嫉妒她啊，你胡說什麼。」莫凡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雖然那傢伙從小就什麼都有，無論什麼都是一學就會，而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我卻笨手笨腳......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就算她比我強很多很多，我也一點都不怕跟她打，正因為我什麼都沒有，所以失敗多少次都沒有關係，但是這一切我相信會在我打敗她的那一天改變......人們再也不會那我跟她對比，再也不會背地裡談論我的缺點，我也可以擺脫那些陌生的......失望的目光......」

    莫凡咬著牙說到了最後，也許這是他在心中憋了很久很久的話，只有在今天才有機會跟別人述說，莫凡垂下依然酸脹的手臂，緩緩地朝前走去，透過樹木間的空隙大約可以看見遠處的山水，微風輕撫著他濕漉漉的頭髮，而莫凡看著遠處風景的表情卻是一籌莫展，好像這山中，這座島上的一切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的陌生，就算再怎麼美麗也進不了莫凡的眼。

    「所以......」歸斷塵慢慢走到莫凡的身後，遲疑道，「你每天都來這裡一個人訓練，是嗎？」

    歸斷塵想起來走進林子的那一條被踩出來的小道，他計算不出要走多少遍才能在原本茂密的草叢中走出一條路來，還有眼前的這塊光禿禿的空地，歸斷塵不知道這究竟要花上多少時間，而眼前的這個小小的少年，就這麼日復一日堅持不懈的辦到了，即使是孤單一人，他也從沒有放棄過再回到這裡。或許這塊空地早已不僅僅是莫凡的秘密基地，而是心中的一塊淨土，這偌大的島嶼上的唯一的一塊小小的避風港。歸斷塵在心中試想著一幅畫面，小小少年的背後是一張張冷漠的面孔和一句句鋒利如刀子話語，他忍受著一切，最後只能躲進一個無人的小樹林，小林子隔絕了外界，為他擋住了冷漠和惡語，而少年也就把這裡當做了另一個溫暖的家。

    歸斷塵心裡一陣酸楚，同情地看著莫凡說道，「雖然很自由，但是一個人也會感到寂寞吧？」

    「我不需要你同情，也沒有你說的那麼軟弱，陌生的大哥哥。」莫凡翻著白眼道，「這傢伙到底腦補了些什麼啊......」

    「你別誤會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可憐，更不寂寞什麼的！」莫凡堅定地說道，「我這麼做更不僅僅是為了逃避那麼點背後的閒話......水清她的確很強很強，但是她那一副軟弱的樣子我看見就煩，所以說我要打敗水清，我要讓她知道......努力，是可以戰勝天才的！」

    莫凡一字一頓的說完最後一句話，他充滿堅定信念的眼神讓人不得不陷入沉思，那眼中流露出的無窮的勇氣和高昂的鬥志更像是刻在歸斷塵的心裡，讓他過目難忘。

    莫凡跟歸斷塵擺了擺手後，一個人揚長而去了，林間的空地上只留下了歸斷塵一個人，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孩子一言驚醒，他的話讓自己陷入了不盡的深思當中。

    其實這也是歸斷塵心中一直遺留下來的問題，RBC事件讓歸斷塵知道超越者的世界遠沒有那麼容易生存，可能不知道何時自己也會有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而且歸斷塵還有一個想要挑戰的人，說什麼也不想簡簡單單就輸給那個人，那就是他的爸爸歸逆鱗。然而歸斷塵從夏漣阿姨那裡知道，歸逆鱗的實力不在夏漣阿姨之下，歸斷塵時常因此煩惱。在東方公會裡，夏樹的天資卓越，艾音所繼承的冰女力量深不可測，在朋友間，白幻寒有著優秀超越者的血統，而且還無比幸運的屬於元素超越者的一員，玉崇茸身經百戰，變化多端，更習得奇特的封印和結界之術，還有牧乃姐和那神秘莫測的白冥滅，於是時常會暗嘆為什麼只有自己既沒有天資，血統，也沒有能讓自己脫胎換骨的絕佳機遇，每每想到他們歸斷塵心中多少有一些沮喪。

    可是就在自己來到了北島以後，歸斷塵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雖然不知道具體應該如何去做，但是只要是在這裡，在北島的這片傳奇的大地之上，自己一定能找到改變的方法，而這個方法就在今天從一個孩子的身上找到了。

    其實在一開始歸斷塵躲在草叢中悄悄地看著莫凡獨自一人揮灑著汗水特訓的時候，歸斷塵的心就好像被觸動了一下，歸斷塵知道了自己錯誤，因為看見那麼那麼努力的莫凡，只會成天沮喪的歸斷塵根本無言以對，只有靜靜地看著莫凡而已。但是歸斷塵並不後悔闖進這個孩子的世界，因為在最後的最後，歸斷塵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答案。

    「努力，可以戰勝天才！」莫凡的一切一切仿佛都融入到了這句話中，他的堅定不移與高昂的鬥志深深地刻在了歸斷塵腦海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