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啟示錄 第二章：1943 癸未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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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馬車由四頭牲口拉著，車上坐著**個人，在漆黑的夜裡，朝石家溝靜靜而去，沒有人吭一句話，就連牲口的蹄子上都給纏上了一層粗布，踩在堅硬的黃土路上，一點聲都沒有，路兩邊的大白楊樹，微風偶爾吹過，楊樹葉子相互在一起拍打著，發出啪啪啪的聲。
已經過了亥時，高宗福躺在炕上卻沒了睡意，聽見楊樹葉子的啪啪聲，在心裡說，半夜三更，鬼拍手哩，不知道哪兒又要死人咧。
車子進了石家溝的村口，村口那棵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種下的大楸樹下，有一個用三塊石板搭起來的小龕，裡面供著個一尊長相兇惡的神像，被村里人都奉為村神，就連那棵大楸樹，也被沾了神氣，不能去動。車上的黃麵皮對大齙牙說，老大，祭村神不，到村口了。大齙牙說，祭，咱不能壞了規矩。然後停下馬車，其餘的人也都下了車，在大齙牙的帶領下抹黑齊刷刷的跪在村神面前，靜靜的磕了三個響頭，又重新上了車，朝村里進去。
高宗福起來又躺下，反覆幾次，心裡煩躁的慌，可黑燈瞎火的也沒地去，只能將自個一遍一遍的在炕上烙著燒餅。東窯下的元龍喜睡的正香，就聽到門口的剩糧和餘糧在汪汪的叫，昨夜裡讓花子扯破了的衣服自個已經用大腳針縫好，抹黑拉過來披上，打開門，抹黑到院子裡，見兩隻狗在門口對著柴門狠命的叫，犬吠聲在寂靜的夜裡順著秀延河都能傳到黃河邊上，他過去看門鎖的緊繃繃的，沒啥動靜，又在院子裡走了一圈，也沒見著個啥，就把小狗叫過來，小狗停止叫聲圍著他轉了兩圈，又跑到門口狠命的叫著，全村的狗聽到了狗叫聲，也都叫了起來，一時間，整個石家溝的半夜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包。
高宗福也聽到了狗叫聲，想著還不到秋里，狗還沒到發情的時候呢，咋叫的這麼凶，正琢磨著，就聽到有人在拍打大門聲，啪啪，啪啪啪的有節奏的拍著，他猛的坐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叫劉三。
劉三也聽到了敲門聲，提著油燈披著衣服出來，和高宗福兩人一起到了大門口，高宗福隔著大門問，是誰呀，這大半夜的。門外面沒人應聲，卻一直在敲門。高宗福又問，還是沒人應聲，這時，高志飛也出來了，問咋啦，劉三說有人敲門，三個人就一起隔著大門問外面，可外面不但沒人應聲，敲門聲也變的越來越弱，最後聽到外面噗通一聲，好像有人倒在地上，高宗福三人相互看著對方，卻沒一個人去打開門閂，就在這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的敲門聲是敲在大門的門檻上的，已經非常弱了。
劉三看著高宗福，高宗福又問誰呀，外面還是沒人吭聲，連敲門檻的聲也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就一點聲都沒了。高宗福想了想，示意讓劉三打開門，劉三將油燈遞給他，慢慢的撥開門閂，將大門開了一條縫，從高宗福的手裡要過油燈，打著油燈一看，微弱的燈光下，大門外的地上黑乎乎的趴著一個人，手還在門檻上搭著。就對高宗福說，東家，外頭有個人，地上趴著呢。高宗福湊過去看了一眼，自言自由的說，唉，怕又是個是逃難的，這年頭，真沒法。說著就讓高志飛和劉三將大門打開。
隨著兩扇大門緩緩的打開，外面的門角里突然竄出來幾個人，一人手裡一把明晃晃的鋼刀，高宗福和劉三還沒回過神，一人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刀，劉三嚇得一哆嗦，油燈也掉在了地上，燈捻子掉在油裡面，在地上著的更旺了。高志飛見勢不妙，撒腿就跑到旁邊的牆角下，操起來一把鐵鍬，握在手裡。
地上趴著的那個人也站了起來，從腰間拔出來一把短刀握在手裡，幾個人挾持著高宗福和劉三進了院子，人群里的大齙牙讓人關上大門，低沉著聲音對高志飛說把你手裡的杴給我放下，高志飛沒見過這種架勢，警惕的問，你要幹啥。大齙牙說，不幹啥，借點錢糧花花，你把杴放下，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說著就朝高志飛走去，高志飛退後了兩步，手裡還緊緊握著鐵杴不撒手，大齙牙讓人把高宗福帶過來，順手就給了高宗福兩個大耳光子，打的高宗福眼冒金星，嘴裡全是血沫子，又從腰間拔出槍，頂著高宗福的頭說，你小子不放，那你看我把這個大腦瓜子給你打個稀巴爛。
高志飛見他爹滿臉是血，連忙把鐵杴朝地上一扔，口氣也軟了下來說，不要打我爹，你們要幹啥。大齙牙讓兩個人去把高志飛也摁住，過去又抽了高志飛幾個大耳光說，老子不幹啥，老子是土匪，要糧。
高家的其餘的人也都被吵聲給驚醒了起來，除了高志遠，幾個女人都披著衣服站在窯門口，大齙牙讓人都看好，不許叫喚，不許吶喊，誰要敢吱聲，就打破誰的頭。女人們蜷縮成在一起，相互抱著，誰也不敢吭氣。
大齙牙喊黃麵皮，老二，來過來，給這老傢伙說清，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今晚上心情好，不想見血。黃麵皮走到高宗福面前，和和氣氣的對高宗福說，東家，你抬抬頭，看我是誰。高宗福抬起頭來，剛才已經讓嘴巴子打的蒙了頭，就說，我不認得你。黃麵皮又說，你仔細看，看好了記住了。說完伸手抬起高宗福的下巴。
借著微弱的燈光，高宗福見眼前這個漢子有著微黃的麵皮，還有那幾根稀稀拉拉的山羊鬍子，這才想起此人就是前幾天的小貨郎。就咧著嘴，忍著疼說，你不是換針線的那個娃兒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