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高志娟走的那天,起了西北風,卷著雪粒打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那吹著哨兒的西北風就像一把刀子一樣,將乾冷的黃土塬吹出了稜角,將秀延河兩岸的石崖吹成一層又一層,就好似教書先生案上的書一般。
這次胡三弦沒人拉著了,而是他拉著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媳婦,高志娟也不哭也不鬧,胡三弦一手拉著她。一手用一根木棍兒探著路,高老太給女兒早早就梳洗乾淨,的頭上裹了個藍色的頭巾,又給換上了一件新棉襖,黑色的棉布裡面是新彈的棉花,厚厚的裹著她那逐漸隆起的小腹,再加上那大腰而又厚重的棉褲,將高志娟包成了一個棉花球。
胡三弦的肩上,一邊斜跨著三弦箱子,胸前掛著個小匣子,匣子裡除了說書用的甩板之類,還多了三十個大洋,那是高志飛一邊數著,數一個就交代一句,讓他以後對高志娟好,用這些錢找個地住下來,再別到處亂跑,眼睛等來年了自個一個人回來去找找玉通給看看,反正高志娟是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踏進石家溝半步了。胡三弦聽著高志飛的話,不斷的點著頭,高志飛手裡的銀元噹啷一聲,他的心頭就騰的一下,像著了火一樣。
高志霞扶著高老太站在大門外,花子和杏兒等人都出來送高志娟,只有高志飛一個人把自己關到屋裡,大口的抽著旱菸,滿屋子裡都是嗆人的菸草味兒,就連傻子高志遠都縮著雙手站在人群里。胡三弦用用手裡的木棍探著路,大冷的天,又下了雪,村裡有人家掃出來的小路,出了村卻只有那被人在雪地上踩出來的小道兒,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世界,看不到路,也看不到高志娟長啥模樣,可當他的手牽到高志娟的手時候,有種讓蠍子蟄了一樣的感覺,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碰到女人的手,讓他不由的拉近,可又生怕捏疼了那軟綿綿的十指。
高志娟跟著胡三弦,一步一步慢慢走,高老太禁不住哭了起來,無聲的淚水剛從眼角擠出來,就瞬間被冷風吹乾,看著女兒離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不知道以後是死是活。高志霞也在哭,抽泣出了聲,臉蛋和鼻尖通紅,不停的擦著眼淚,淚水又很快在衣袖上被凍硬。
剛走了幾步,高志娟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望著眾人,輕輕的叫了一句媽,高老太聽到了這細微的叫聲,她想應聲,可總有東西梗在嗓子眼,讓她開不了口,只好用衣袖抹著眼淚,看著胡三弦牽著高志娟,慢慢的越走越遠,最後在雪地里變成兩個小黑點,才止住哭聲,長長嘆了口氣,說了句,回吧都回去吧。
臘月月盡,高志飛拿出了高宗福留下的剃刀,給屋裡的男人剃了頭,用黃紙讓玉通寫了春聯,貼到各個門上,天還沒黑就去墳地里請回來高宗福的靈牌,和高家的祖宗擺在一起,元龍喜和他一樣,穿了一身孝衣,今格晚上,他早早的將剩糧和餘糧餵飽放開,天寒地凍的,東窯下不會有啥事情,他要和高志飛一起為高宗福的靈牌守上一夜,直到來年的第一聲雞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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