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錘 第十二章

    數隻獒犬躥動在枯枝和密叢之中，探頭晃腦地聞嗅著什麼，在它們身旁站著幾個穿著破爛麻服，手拿短劍和長弓的惡犬幫強盜。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惡犬幫正如其名，幫內的強盜們雖然武器和裝備比其他強盜戰幫要差些，但他們勝在有獒犬，這些雜交狗能夠為他們嗅出敵人的蹤跡，跟蹤對方的部隊並在戰場上助強盜們一臂之力，讓惡犬幫能夠在茂密廣闊的瓦葉森林裡迅速找到商隊的行蹤，在賞金戰團來到之前，如同狗群啃死獵物一般，將商隊洗劫一番快速離去，這是惡犬幫的生存之道。

    一頭面相醜陋的獒犬跳進一處草堆里，地上有不少的落葉，有翠綠色的，也有青瓦色的，獒犬好奇地嗅了嗅青瓦色的落葉，踩在上面撒了泡尿標示領地，抖動了一下臀部走開了，正當它想繼續找下一處地方撒尿時，空氣中傳來異樣的氣味。

    它猛然地抬起頭，對著味道傳來的方向狂叫，惡犬幫強盜們馬上意會，他們拿起繩索把狗群牽走，其中一人拿出一筒航望鏡，是那種破舊的蛋筒望遠鏡，專門給船隊航海使用，強盜爬上高處，對準狗吠叫的方向伸出望遠鏡，將目鏡放在眼眶處，睜眼一瞧。

    圓形的鏡頭中，枝葉茂盛的樹幹旁，赫然出現一個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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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錘從雜草與斷枝中砸出一條通路，基里曼大大咧咧地前進，手上拿著的戰團旗幟早已被樹枝的尖銳撕出一道道開口，他晃動著全身上下厚重的盔甲，盡力邁出寬大的步伐越過雜草叢生的地面。

    在他的背後，原本整齊劃一的極限戰士戰團早已被瓦葉森林的樹叢分割成不同的部分，每部分的士兵們相隔一定的距離，中間橫亘著樹木的阻礙，克羅諾斯軍士長邊走邊緊張觀察四周，擔憂地看著部隊們分散在密林周圍，只好硬著頭皮去請求固執的光頭。

    「團長，我們的士兵們全都分開了，在這樣的密林中找不到敵人的蹤跡，又難以相互支援，很容易被海象幫伏擊的，我建議我們還是回頭離開這裡。」

    「膽小鬼，怕什麼怕！前面就是庫林河，越過庫林河的淺灘，找找伯爵大人的蹤跡我們就能順藤摸瓜地找到弗林特，到時候我們就是拯救伯爵大人，打敗該死的弗林特的英雄！你知道嗎！膽小的狗東西！」

    光頭早已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在腦海里，他想像著自己高舉著戰錘，一錘碎開弗林特的頭顱，然後將滿臉都是感激的伯爵從地上扶起，那個時候，他就是禪達新一代的伯爵，禪達的一切都將屬於他！

    隨地啐了一口，光頭驕傲地通紅髮亮，基里曼團長喜形於色，大手一揮，「所有人聽令！衝鋒！急速前進！」

    羅多克長矛手們全都跑了起來，在樹木雜草等阻礙眾多的森林地形里熟練地穿插著，雖然羅多克人很熟悉森林，但基里曼團長在前頭實在跑得太快了，他根本沒有放下腳步等候士兵跟上，反而一個勁地催促著。

    在基里曼的怒聲催促下，羅多克長矛手開始慌亂起來了，一些人差點被枯枝落葉絆倒，平穩了腳步繼續跟著團長，一些人甚至笨拙地撞上樹幹，又扶起頭盔重新跟上隊伍，但還有很多的士兵落在後面，基里曼現在是只帶著一小部分的長矛手在前面跑著，而後面則是一片混亂的大部隊。

    克羅諾斯憂心忡忡地看著跑得如同『烏合之眾』的戰團，看著長矛手們的標槍散亂在地上，被後面跑上來的士兵踩過，整支部隊愈來愈分散在密林的各處，無法及時地相互支援幫助，他緊張地握著木製的投矛，緊抿嘴唇地掃視四周，午後的陽光透過密林映在他緊張不安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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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限戰士就在不遠的地方，他們正朝庫林河，朝我們的方向襲來，」聽完一個惡犬幫強盜報告的消息，蓋特轉頭低聲告訴弗林特和比利，「我們該離開這兒，弗林特，敵人來勢洶洶，我們不如逃進密林里躲避？」

    回答蓋特的是弗林特鏗鏘有力的聲音：「我們要在這裡對付他們。」

    「你要攻擊極限戰士？！他們可是有兩百多羅多克長矛手！而我們這裡幾個戰幫聚起來也只比他們稍微多點，但我們這些都是烏合之眾，而他們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只有瘋子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蓋特激烈地低聲訓斥弗林特，又轉過頭觀察四周有沒有人聽到自己的話，他小心翼翼但又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擔憂，他看著弗林特那一臉根本沒在意的樣子，一頭橘紅色的亂發配上臉上的戰鬥污跡，讓弗林特顯得更像是個瘋子，想到這兒，蓋特難受地噤聲。

    「老大，我覺得蓋特說得對，我們幾個強盜戰幫都互相不太對付，」比利瞧了一眼對面密林中尤蒙投來的疑惑視線，試圖說服弗林特，「我們這裡聚集了五個戰幫，大約兩百五十人，和他們兩百個熟練長矛手比，勝算很小。」

    「庫林河的漁民告訴我，今早基里曼在城鎮廣場上說過，極限戰士戰團只有一百五十個羅多克長矛手，沒有傳說的那麼可怕，我們有人數上的優勢，」弗林特雙手抱胸，看著周圍懶散混亂的山林強盜們，語氣肯定，「只要施以合適的戰術和指揮，他們能夠擊潰數倍以上的敵群。」

    順著弗林特的目光，比利和蓋特看著強盜們穿著破爛的衣服，隨意將兵器丟在地上，相互間說著下流的玩笑話。其中一個傻憨的傢伙還摔了一跤倒在地上，褲子半褪下露出臀部上的瘡癤，他用手抓了抓，撓下一片烏紅色的血垢。

    兩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

    「我們可以贏，只要安排得當。」弗林特不再理會身後兩人的質疑視線，走到眾人中間，對著所有人厲聲喊道：「極限戰士正在朝我們這裡進發，所有人拿起武器準備戰鬥！」

    「你說什麼啊？」安格爾不滿地跳出來，「極限戰士戰團？你要我們和它戰鬥？」

    「禪達人囚禁了艾莎女士，然後他們現在派來了基里曼的極限戰士戰團，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弗林特儘量言簡意賅，確保眾人沒有太多疑問，「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在庫林河旁給予他們迎頭重擊，生擒或者殺死基里曼，我們才有談判的籌碼，去向禪達索要我們敬愛的艾莎女士。」

    弗林特的話引來一陣竊竊私語，尤蒙和斯格遜小聲交談了一會兒，然後默不作聲地靜待事端的發展，而安格爾眉頭疑惑地彎著，嘴巴微微長大充滿驚訝，他看著身邊的冒伯，而冒伯則愣愣地看著他。

    蓋特心知事情有蹊蹺，他側過頭探在比利的身邊，圓圓的禿頂因思索而泛起皺紋，「比利，說實話，為什麼弗林特會來這裡？」

    「他帶我們襲擊了一支禪達衛隊，但我感覺是某個大部隊的偵察小隊，而且他還讓我把繳獲的衛隊頭盔扔到禪達里。」

    「禪達衛隊可不常見，他們通常都守衛在禪達的伯爵城堡里，有時候會負責城鎮內的治安任務，但最主要還是保護伯爵的安全。」蓋特眯著眼思索，苦笑著哼了一聲，「弗林特肯定是襲擊了伯爵的部隊，引來賞金獵人們的追擊，這個傢伙，哼，還騙我說這是商人的馬車隊伍。敢情是又拿人當劍使，去砍他的老對手基里曼了。」

    「但我今早的確看到艾莎大人帶著很多的僕人，往禪達的方向離開。」

    「我也看到了，孩子。不管艾莎大人是否在禪達里，我們都要把弗林特做過的事保密，看好你的手下們，別讓他們亂說話。」

    比利抬眼看向冒伯，此時廣受海象幫強盜們喜愛的傢伙，正撓著頭不知所措地看著安格爾，他顯然不記得中午前的事情，就算他記得，他狹小的腦袋也不會像蓋特那樣分析出什麼，比利悄悄地觀察著安格爾和冒伯，發現這兩個傻子只是一味地在大聲討論如何應付基里曼和拯救艾莎大人。

    「你說我們得幫弗林特撒謊，確保這裡的戰幫們幫助弗林特攻打極限戰士戰團？」

    「撒謊？哦不，孩子，在關於艾莎大人這一點上，我們還沒確定弗林特是否說了假話。假如她真的被抓住了，我們就得幫他爭取人心，一起去打敗基里曼和他的極限戰士戰團。這樣才能讓我們更好地救出被囚禁的艾莎大人。」

    「你都不知道艾莎大人是不是真的被囚禁？！嘿，蓋特，我說，我們都熟悉弗林特的為人，他在過去三年裡扯過的謊言有多少，我們不知道嗎？他的謊言害死了不少兄弟，而海象幫現在人員緊缺，再死人的話就沒有人願意給弗林特賣命，下一個該死的就是他！」

    「放輕鬆，孩子，」蓋特按著比利粗壯的手臂，穩定他的情緒，「你是弗林特的副手，你知道怎麼做的。」

    咽了口唾沫，比利·海靈頓面帶憂慮，他輕咬嘴唇盯著弗林特，而眼前這個橘紅頭髮的強盜首領，則一臉淡定地站在原地。

    「我們隱藏在庫林河的兩岸，等敵群因過河而兵力分散在兩岸的時候，伏擊他們，兩頭夾攻以使他們聚集在河道內，再以高處的地形優勢，在岸邊用弓箭攻擊，爭取徹底將討人厭的極限戰士殲滅。」

    「像是個好主意，但我怒火幫只會打有勝算的仗，弗林特，我可不會用兄弟們性命硬碰極限戰士的鋒芒。」

    聽出安格爾的態度有所緩和，弗林特淡淡地彎了一下嘴角，「可以，你可以在極限戰士的後方，在河的對岸，等我們北邊的部隊先進攻再攻擊敵群的後方，如何？」

    安格爾點點頭，和冒伯相互對視了一眼，「這個可以接受。」

    「那剩下的戰幫們，」弗林特瞄了一眼尤蒙和斯格遜，「你們兩個戰幫和怒火幫一起，潛伏在南岸，我和蓋特則在北岸，等極限戰士過河後我們先發動攻擊，然後南岸則響應地切斷他們的後路。」

    「我們可沒有確認要參戰——」

    「現在可容不得你們猶豫！」弗林特厲聲打斷斯格遜的話，「艾莎就在禪達，而基里曼的光頭隨後就在這裡出現，要麼像男人一樣戰鬥，或者當一個逃跑的懦夫。」

    斯格遜瞪起雙眼，渾濁的瞳孔散發出危險的光芒，他冷冷地盯著弗林特，而後者回以他同樣冰冷的目光，斯格遜回頭看了尤蒙一眼，尤蒙搖頭表示不要攪入這趟渾水，卻被他當作不要當懦夫的意思。

    「很好，咳咳，弗林特，我可不是容易害怕的膽小鬼，」斯格遜抄起自己的木製獵人弓，背上的箭袋裡裝滿了箭矢，箭頭上塗著毒藥，身旁的尤蒙則捂著臉嘆氣，「我從麥肯的戰幫們建立起就在這裡戰鬥，戰鬥的時間比你的年紀還要大，毒蠍幫的箭矢上都帶著從瓦葉森林的樹木中提煉出來的麻痹毒藥，中箭後的人會在幾天內仍然活動受限，像是被麻痹一樣。弗林特你可別小看我們，不然你會品嘗到毒蠍幫對待叛徒和敵人的傳統儀式。」

    「拭目以待，現在，為了艾莎，為了麥肯村和魯達堡的未來！」弗林特振臂高呼，「全體拿上武器！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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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林河橫亘瓦葉森林的北部，從東面的拉多吉爾山穿過瓦葉森林，流向北方的海洋，途徑瓦葉則吉、安碧恩等諾德村落，其中游水流湍急，河道水路狹長，但也有很多的地方河道變得寬敞無比，流水的速度慢得如同秋蟬的鳴叫，水位的上限只到小腿的中間左右，河流兩岸的人則把這些地方當作穿越庫林河的通道。

    強盜們就埋伏在其中一條河流通道的兩岸密林中，將身體隱藏進繁多樹葉的遮蔽中，趴在略顯潮濕的棕土地中，土壤中帶著具棕色的粘化泥，黏得匪徒們滿臉都是泥巴，而棕壤里還有水雲母和蛭石等碎石，咯得皮膚落下疼痛的紅印。他們痛苦地想要爬起，卻在戰幫首領弗林特和蓋特的威壓之下瑟縮得壓下頭，繼續難受著將身體貼進地面里。

    栗色的雙目靜靜地注視著對岸，南岸的翠綠色密林里靜靜地矗立，下午的陽光從西面射入其中，透出斑駁交叉的垂影和流淌延伸的微光，光與影重合的末端是一片更蔥鬱更密集的樹叢，叢中埋伏著另外三支較小的戰幫，他們相對缺乏戰鬥的意志，懶洋洋地靠在樹底下，也不細心地隱藏自己的身影，弗林特好幾次清晰地看到幾個黑影在樹叢里上躥下跳。

    眼中的鄙夷漸深，弗林特沒有說話，側過頭越過身旁的蓋特，在好友的身後幾個惡犬幫的強盜蹲在地上，手裡各自牽著獒犬，在蓋特的惡犬幫內，帶著獒犬戰鬥的強盜被稱作訓犬師，訓犬師訓練和指揮獒犬，使得它們能夠更有效地進行戰鬥和服從強盜們的命令。

    獒犬們在訓犬師的指揮下，熟悉著斯格遜麻痹毒藥的味道，它們又接著呼吸吹來的南風，試圖嗅出賞金獵人的位置，一邊嗅著一邊露出嘴裡尖利的牙齒。

    看著那些尖牙，弗林特記起蓋特說過，當初從船上運走這些搜索犬的雜交後代時，因為沒有食物餵養，蓋特最後選擇用人肉哺育它們成長。

    別把屁股對準它們的嘴巴，弗林特心裡這樣想著，一邊把身體藏在蓋特微胖的肚腹底下，無視對方投來的視線，弗林特繼續觀察，在北岸附近凸起的石塊底下，比利帶著一群弓箭手埋伏著，等待極限戰士入瓮。

    很好，很好，一切都儘可能地準備完畢，弗林特在心裏面思索，等極限戰士的大部隊進入河道里，基里曼帶著先頭部隊上岸的時候，海象幫和惡犬幫就襲擊他們，而留在河流內的極限戰士則交由比利和他的弓箭手。

    當然這個時候南岸的戰幫們是不會動手的，他們要看到勝利的跡象才肯挪動自己的臀部，但由於北岸強盜們人數上的劣勢，弗林特和蓋特的部隊遲早會淹沒在不斷上岸的敵群中，而安格爾他們就會見勢而去，聞風逃離。

    弗林特絕對不允許這樣，他在南岸悄悄地埋伏了另一支小部隊，由剛剛認識的冒伯指揮，人數不多，都是冒伯的狐朋狗友，但足夠引起極限戰士們的注意。他讓冒伯帶著這些人從庫林河中游更下方的一處淺灘中過河，並悄悄地隱藏在樹叢西面靠近河岸的石堆里，等極限戰士過河後，他就要和安格爾等人一起襲擊敵人的後方。

    這支分隊的存在沒有人知道，極限戰士不知道，南岸的戰幫們也不知道，而冒伯卻被告知安格爾等人所在的位置，以及他接下來將和其他戰幫首領並肩作戰，奇襲敵軍，大出風頭。

    所以，到那個時候，只要冒伯出場吸引了注意力，南岸的傢伙們沒有誰能獨善其身，他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得出來應付極限戰士戰團。

    因為那個時候弗林特會收兵回密林內，沒有北岸的壓力，賞金獵人們轉頭進攻冒伯的小分隊。而冒伯，呵呵，弗林特特意囑咐他，要尋求躲在樹叢內的『友軍』的幫助，並『戰略性撤退』進南岸戰幫躲藏的位置里。

    弗林特心裡感到很滿意，只要計劃奏效，他不僅能夠讓一些有敵意的『競爭對手』消失，還能用基里曼的頭威懾格麗塔交出西爾弗和傑克斯。雖然讓對方知道西爾弗和傑克斯的存在有些危險，但弗林特願意為了黃金錘和他的未來賭上一把。

    至於艾莎女士，弗林特知道，她不會被格麗塔拿來怎麼樣，她將會安全地待在禪達，然後安全地離開。

    至少她在紙條上面是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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