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別墅。
江迎東正在玻璃花房修剪蘭花,聽到腳步聲微微抬頭,揶揄他,「這麼快就回來了?戰鬥力不行麼!」
秦天遠只是無趣的摸摸鼻子,沒說話,在藤椅上躺下來,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雅興甚高的江迎東,很是不理解。
「六哥,你以前不是最煩這些花花草草的嗎?還說老家漫山遍野都是花,用得著這麼矯情養花嗎,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煩那些花花綠綠的。」
秦天遠經他提醒才注意觀察花芳里的花,難怪一進來就感覺少點什麼,原來是少色彩,清一色白花,「六哥,你是黑白控嗎?花房是白色的,還有那麼好一棟別墅,你愣是裝成黑白配,看著都壓抑。」
江迎東專心致志的修剪花草,就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秦天遠已經習慣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饒有興致的又問道,「跟陶然有關嗎?」
「恩。」
「六哥,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悶騷了,追女人不該是你這樣子,你要付諸實際行動,你要...」
江迎東打斷了她,「不可能的事,何必還給自己希望。」
秦天遠沉默了,閉上眼睛全部都是咖啡館裡陶然和慕時豐互相看著對方卻不說話的一幕。
他到了咖啡館的時候,從落地窗看到了裡面的兩人,慕時豐一直盯著她看,而她一直低著頭看東西,這麼美好靜謐的一刻,他竟然沒捨得去打破,坐在車裡也是傻傻的看了半個多小時。
這一份美好曾經他也有過,多少年前的事了?感覺好像是上輩子一樣,久遠的都讓他不敢去回憶。
他突然從藤椅上坐起來,「六哥,我要回老家一趟,一周後回來。」
江迎東手上的剪刀一頓,看向他,「要去看英子?」
秦天遠還不敢承認,「也不是,就是離開家鄉那麼久,想回去看看,再給我父母上墳燒點紙。」
江迎東也沒有阻攔,「想去就去吧,我前兩年回去過一次,也見到了英子,她都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人也發福了,你做好心理準備。」
秦天遠深呼一口氣,「她就是胖的走不動了,還在我心裡,我這雙眼睛看過她最年輕最美的樣子,自然也會接受她變老變醜的樣子。我就是去偷偷看看她,也不會讓她知道,總感覺再不看一次,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去吧。」江迎東盯著眼前的白蘭看了好一會兒,又對著秦天遠的背影說道,「老七,若是以後跟陶然正面交鋒了,留她一條命,就當我這個做哥哥的,這輩子欠你的,有來生我一定報答你。」
秦天遠腳步微滯,頭也沒回,做了個ok的手勢,說了句,「六哥,若是真有下輩子,我想做五哥。」
--
第二天上午,江迎東如約去咖啡館接上了陶然,陶然在他面前基本上都是沒心沒肺的時候偏多,她樂呵呵的,「舅舅,你要帶我去春遊嗎?」
「去看電影。」
「看電影?」
「恩。」
「可是我從來不進電影院的。」黑白屏幕的東西,對她著實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陪我看一次。」他也是第一次進電影院,以前是沒有錢,電影票對他來說是奢侈的東西,不如買點肉給母親吃來的實在。
「好,看完電影請我吃飯。」
他笑笑,沒有說話。
電影院大廳,雖不是周末可是過來看電影的還不少,她左顧右看,都不知道看電影的流程是什麼,緊緊抓著江迎東的衣袖,隨著他一起走,「舅舅,我們看什麼電影?」不會是愛情片,感覺跟他一起看愛情片怪怪的,萬一要是遇到兒童不宜的畫面,該是多尷尬。
「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電影院裡某個大放映廳,空無一人,她和江迎東坐在中間最佳觀看的位置,她早就該猜到江迎東是包場的,「舅舅,會不會太奢侈?」
「不奢侈,我有錢沒地方花。」
還真是霸氣,她都不敢說這樣的話,陶然在心裡腹誹。她想到看電影應該有爆米花零食之類的吧,又提醒,「舅舅,沒有好吃的。」
「安靜的看電影,看完後我帶你去吃飯。」
「...好吧。」真是一點都不浪漫,難怪追不到喜歡的女人了。
所有的燈熄滅,電影開始,看到前奏,她以為自己眼花呢,不可置信的偏頭看江迎東,「舅舅,你知道我愛這部電影?」
「我也喜歡。」
她有些激動,「這部電影我看了十多遍,因為是黑白的,所以愛到不行,又為他們無可奈何的愛情感到心酸和遺憾。」
江迎東拍拍她的肩膀,「別說話,好好看,開始了。」
陶然用心看了,認真回味每一個台詞,當赫本說出羅馬時,陶然心裡的酸楚再次蔓延,這就是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奈何情深緣淺。
江迎東全程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只是珍惜與她相處的每一秒,這部電影就好像是他與她之前的結局,或者說他們之間從未開始過,又談何結局?
他覺得他像極了電影裡的男主人公,眼底閃含淚花,卻要把所有的感情與不舍都放在心裡。
他與陶然的故事就好像是一個夢,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夢,這個夢從二十七歲做到了四十歲。
電影結束了,直到走出電影院,他還是沒從過去走出來,陶然拍拍他的胳膊,「舅舅,你的魂呢?」
他淡淡一笑,「走吧,吃飯去。」
到了那條小巷子,陶然驚詫的盯著他,「舅舅,你要請我吃小混沌?」沒想到的是那家小店竟然還在,已經重新裝修過,名字也沒有變,老闆還是那個老闆,老闆娘又變胖,也不再認識她。
陶然還是坐在了靠近收銀台的那張桌子,桌面比以前也乾淨了,店裡還多了個服務員,看來老闆的生意還不錯。
都說物是人非,可是他們卻偏偏物是人也是,時光並未蒼老。她四處打量了一下,又將視線落在江迎東身上,「舅舅,你經常過來吃嗎?」
「沒有,就上回我請你的那次。」
那時她十四歲,如今是她二十七歲生日,十三年過去了,她竟然還能與他坐在同一家小店裡吃著十三年前吃的食物。
她雙手托腮,假假的不滿,「舅舅,我生日哎,你就請我吃這個?」
「我沒說要請你。」
陶然的臉瞬間陰沉下去,「什麼意思?」
江迎東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因為我沒帶錢。」
陶然噘著嘴,「舅舅,你竟然耍無賴!」
他心情很好,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她氣急敗壞的拿著一雙一次性筷子敲打他的手背,他也不躲閃,任由她鬧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好像此時她還是十四歲那年,而他也還是二十七歲。
他有時也會問自己,如果他沒有走上這條不歸路,他和她的結局又會如何?
吃過小混沌才十二點半,他問她,「送你去咖啡館?我下午公司還有會議。」
「恩,咖啡館吧。」
坐上車,江迎東沒有急著開車,拿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她,「生日快樂。」
她怔了下才接過來,困惑的看著他,「又是錢?」錢不是送過了嗎?
「打開看看。」
她打開後,是一把鑰匙,這鑰匙她不陌生,以前老沈也給過她類似的鑰匙,瑞士銀行保險箱的鑰匙,她頓感緊張,「舅舅,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沒法收。」說著就把鑰匙要放進信封里。
他用手擋住,「我的錢都不乾淨,不會給你,這裡面都是不值錢,對我來說卻是最寶貴的。這不是給你二十七歲的生日禮物,提前送你的二十八歲的生日禮物,明年你再去瑞士銀行取出來。」
她脫口而出,「那你明年再送啊,不用提前的。」
「說不定到時候有事,不一定來得及,反正都是給你的,什麼時候送都一樣。」他有預感,好像等不到她二十八歲生日,他與她就會分在兩個世界。
就像當初家人離開他時,他都是有預感的,那種莫名的恐慌感怎麼都擺脫不掉,這幾天,這樣的感覺又席捲而來,讓他避之不及,除了想到會跟她永別,他再也想不到其他。
而在這場較量中,他不許她出現任何意外,所以要走的那個人註定是他自己,即便最好的結局是兩敗俱傷後,她還好好的,而他也僥倖逃離,他們也無法再見面,不管是哪種,他們都會是永遠的分別。
他不是沒想過要永遠離開這座城市,躲避掉這場浩劫,可是不管那座城市都不會再有她,他不知道去了陌生的地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也做好了打算,等阿城和老馬回來,就讓他們去其他地方,不能因他這樣可笑的執念而丟了命。
陶然沒再拒絕,把信封放進包里,「舅舅,謝謝你,雖然我還沒看到是什麼,可感覺這或許會是我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他把她的安全帶系好,「坐好了,送你回去。」
她包里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拿出來一看,慕時豐發給她的信息,【快點回來,在你咖啡館門口!】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3s 3.647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