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東將陶然送到咖啡館門口後也沒有下車,直接驅車離開,慕時豐從車裡下來對著陶然的屁股輕輕踹了一腳,「人都走了,還看!」
陶然心情不太好,又回踹了他一腳,「你太討厭了,老是打我!」
「誰讓你看別的男人!」他又抱抱她,「下回不敢了,不許生氣。」
她嘆口氣,「我總覺得江迎東好像發現了什麼,或許是我做賊心虛了吧。」感覺他今天一直都怪怪的,不管是電影還是那頓飯,特別是那把鑰匙。
「別多想了,我們回家,林百川差不多已經到家了,回去有要事跟你說。」他牽著她走向汽車。
她心裡發慌,「什麼事?」
「回家再說。」
剛到家裡,林百川就回來了,神色匆忙,看看慕時豐,「跟她說了嗎?」
慕時豐搖搖頭,「還沒,你說吧。」
陶然的臉色越發難看,「到底出了什麼事?」說話時聲音都不由顫抖。
林百川盯著她半晌,「我和慕時豐要去邁阿密,四點半的飛機。我們得到消息,秦天遠手下還有兩個得力助手,一個叫老虎,一個叫麻子,和阿城一樣,都是特別難對付的亡命徒,他們幾天後也會隨阿城回京,我和慕時豐先去接觸一下,如果有可能就在那裡解決了他們,如果他們也來了,我們想要對付江迎東,那是天方夜譚。」
陶然聽後愣在那裡好久都沒有緩過神,竟然還會有兩尊瘟神,可是如果和阿城不相上下,那麼,她咽了下口水,看向林百川,「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不行,你去了,就會打草驚蛇。我和慕時豐過去是以著走私名義,你的身份在他們那裡就是臥底,去了後生的希望太渺茫。」
「可是...」陶然咬著嘴唇說不出話,這是上級的命令,她沒法撒嬌耍無賴,讓他們留下來。
她丟下一句,「我給你收拾行李。」就走向衣帽間。
林百川喊住她,「不用了,我和慕時豐在那邊都有公寓,不用帶任何東西。」他看了眼手錶,已經快兩點半,「我們要去機場了,這幾天就待在家裡別亂跑,周圍有人保護著你。」
她突然感覺死亡好像會隨時來臨,也不知道這次的分開會不會後會無期,她伸手抱住林百川,「早點回來,我不會洗頭髮。」
他親親她的發頂,聲音有些沙啞,「好。」然後看嚮慕時豐,「等我幾分鐘,我給她洗過頭髮再走。」
慕時豐點點頭,眼神卻是一直落在陶然的臉上,她安靜隱忍的讓他心裡牽扯的疼痛,總以為她是長不大的孩子,原來他的孩子已經長大。
躺在洗頭床上,她雙眼緊閉,怕睜開眼睛眼淚就會流出來,她經歷過太多生死離別,以為早已習慣,可當再次面對時,她發覺她還是恐慌的不能自己,四肢百骸都開始顫抖。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就要遠離,他們還能回來嗎?
林百川的每個動作都比平時更要溫柔,十指輕輕撓著她的頭皮,滿頭都是泡沫。
盯著她那雙用力緊閉的雙眼,他突然覺得虧欠她好多,沒有給她一個浪漫的求婚,沒有一個奢華的婚禮,更沒有溫馨的蜜月,甚至連朵花都不曾送給她,他與她之間,寒酸的好像就只剩下他做的飯,燒的菜,再無其他。
就是和馮熙媛在一起時,他還送過馮熙媛房子車子鮮花,還陪她吃過浪漫大餐,陪她看過包場的電影,可是陶然呢?他除了讓她傷心難過和受傷,卻沒有讓她真的開心過,曾經的那點開心也被他當初的不信任給沖的一乾二淨。
他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彌補對她的虧欠,可是什麼都還沒有來得及做,時間仿佛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反反覆覆沖洗後再放洗髮水,洗了多少遍他自己都不記得,她一直躺在那裡未動,任由他折騰她的短髮。直到慕時豐敲門提醒他時間不多時,他才再一次將她頭髮上的泡沫沖洗乾淨,拿著毛巾包住她的頭髮,又用力擦了擦。
盯著她白皙的臉龐,那麼多話哽在喉嚨里說不出,只是輕輕抱抱她,「我會在電話里哄你睡覺。」
她吸吸鼻子,用力的點點頭。
到了客廳,林百川對著慕時豐說道,「我在停車場等你。」在關上門的剎那,又看了眼陶然。
陶然和慕時豐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她沒有走過去,他亦沒走過來,兩人就這麼對望著,仿佛時間都靜止,最終他先開口,「我不許你死在我前面,也不會讓你下半輩子一個人過。」
她幾度開口都沒有說出話來,只好用手語告訴他,『我信你』。
門關上了,他就這麼離開,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她難過的將手背放在嘴裡咬著。
洗過澡躺在床上,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四點,差不多要到明天下午兩點鐘這樣子她才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漫長的二十多個小時她要怎麼度過?
她現在就開始想他們,想打個電話,又怕自己會哭出來,影響他們的心情,索性將手機丟在床頭柜上,不去管它。
側過身,迷上眼睛逼著自己睡一會兒,其實她已經吃過安眠藥,所以早早的洗過澡躺在床上,就想著再次醒來時就是翌日的中午,就可以接到他們的電話,可是現在一點困意都沒有,她懷疑她買的安眠藥是不是過期了。
突然她的手機開始震動,一直在動,她趕緊爬起來拿過手機點開,都是慕時豐發來的語音,【寶寶,我現在在機場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馬上進安檢。】
【寶寶,一個人在家要乖乖吃飯睡覺,不許胡思亂想。】
【寶寶,如果實在無聊就寫情書給我,回去後我慢慢看。】
又發來一段好長的語音,【開始的開始,我們都是孩子,最後的最後,渴望變成天使,歌謠的歌謠,藏著童話的影子,孩子的孩子,該要飛往哪兒去...】
陶然聽著聽著,就又不爭氣的哭了,這首歌是她昨天在咖啡館裡放的,她也是偶爾聽到,覺得好像她高中的生活寫照,就聽了,可他卻記住了歌詞,用他醇厚的聲音唱出來又是另一種風情。
他的語音又繼續發來,【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聽我的語音,那首歌后來的歌詞我記不得了,也不太會唱,學會後再唱給你聽,你先湊合著聽。】
【寶寶,我要進安檢了,想你,你呢?】
陶然擦擦眼淚,回了他,【你要好好的,不許騙我,不許讓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從來不騙寶寶,說了不會讓你一個人度過下半生,我會信守承諾。寶寶,再見!】
他們離開的日子,她去了好多地方,去了她曾經的母校,去了和慕時豐約會的那個公園,還又去了曾經他們每到下雪時都會去的故宮,一對對情侶從她身邊經過時,原來簡單的幸福已經離她太遙遠。
還有一對小情侶,女孩坐在男孩的脖子上,女孩的臉上洋溢著青春肆意的幸福,恍惚間,多年前,慕時豐也是這樣,每次她不想走路的時候,他就會背著她。背著她幾乎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
那時,每逢旅遊旺季的時候,景區人山人海,可她就是喜歡湊熱鬧,愛往人多的地方鑽。走在人群里,他總怕她會被別人擠到,於是讓她坐騎在他脖子上,陪著她一起瘋。
那年她十五歲,正值最美的花季,年華豆蔻,青春懵懂。
那年他十八歲,氣宇不凡,冷傲不羈,唯獨對她事事順從。
那些青春激揚的日子,終要被歲月塵封。
再見亦是六天之後,只是六天,她像是度過了漫長的六百年,或者是六千年,反正久的讓她覺的她已經死生輪迴了好多次。
江家別墅。
秦天遠從老家已經回來,阿城和老馬也回了,同回來的還有老虎和麻子,江迎東示意他們都坐下,問老虎,「你們倆回來湊的什麼熱鬧?」
老虎很是歉疚,「大媽走的時候,我們仨有事沒有送她老人家最後一程,現在有時間了,怎麼著也要過來看看她。」
江迎東默了默,轉了話題,「你們後天就離開吧,這裡已經很不安全。」又看向阿城和老馬,「你們倆這段時間就留在墨西哥那邊,幾條路線交給你們盯著,過幾天就動身吧。」
阿城微怔,「六哥,什麼意思?那你呢?」
「我就在這裡,公司那邊一攤子事還需要我處理,我走不開,再說了,我脫離走私生意有些日子,也沒有精神頭去處理那些突發情況,你們比我做的好。」
阿城有些激動,「六哥,我不去,你在哪,我就在哪。我知道你怕陶然的事會連累到我,我們都理解你對陶然的感情,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怨你,是我自願的。」
江迎東欲要開口,又被阿城打斷,「六哥,別說了,我的性子你了解,對你有利的,我都會聽你的,對你不利的,你說了也是白說。」
這時,江迎東的手機響了,一看到號碼,他心裡咯噔一下,若是沒有天大的急事,那人是不會這個點打他電話,他趕緊劃開接聽鍵,那邊的聲音慌張急促,「老六啊,趕緊準備一下撤退,我們這邊已經召開緊急會議,布網抓你們,說不定今晚就會行動。」
江迎東都還沒有消化這個消息,然後電話就是嘟嘟嘟的斷線聲,他以為至少還能再見上陶然一面,至少不會連累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們。
阿城心裡也有不好的預感,只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六哥,是不是出事了?」
「我們所有的毒品銷售網絡信息都泄露了,警方已經開始布局抓我們。」他看向秦天遠,「老七,對不住了。」若不是他顧及著陶然的安危,不讓他離開,也不會有今天這麼糟的結局。
「六哥,生死由命成敗在天,我們都是死了多少回的人,已經賺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你再自責,就是不把我們當兄弟。」
老虎和麻子也是異口同聲的說,「六哥,我們這次回來,也沒想著還能好好的再回去。」
這時阿城突然拔槍對準坐著一言不發的老馬,「老馬,你對得住我們的信任嗎?」
秦天遠也是迅速掏出□□,子彈上膛後指著阿城的腦袋,「阿城,你這是賊喊捉賊呢!」
江迎東眯眯眼,深呼口氣,「老七,放下你的槍!」
「六哥!」
「放下!」
「六哥!」
「我說放下!」
秦天遠手上的青筋凸暴,眼底的殺氣足以將阿城千刀萬剮,他不敢違抗六哥的命令,可是心裡又咽不下這口氣,開槍打了客廳的水族箱,箱內的水嘩啦流了一地,魚箱裡的魚滑落滿地都是,有隻魚還跳了老高,最後又摔在地板上。
江迎東又看向準備開腔的阿城,「阿城,把槍放下!」
「六哥,如果我不放呢?」
江迎東的眼底寒氣繚繞,「阿城,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阿城氣的又對著水族箱補了一槍,整個水族箱徹底爆碎。
老馬自始至終都是坐在那裡面不改色,阿城收起槍後,他才站起來,看向江迎東,「老闆,我不知道阿城為什麼要懷疑我。」
江迎東盯著他,沉默了許久,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空氣像凝結了一般,呼吸都困難,他才徐徐道,「老馬,曾經你在我困難時給予我的恩情,出了這扇大門,我們就互不虧欠,你可以離開了。」說完轉身就走向二樓的樓梯,又吩咐他們幾個,「你們趕緊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撤。」
「老闆!」老馬眼裡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悲慟。
江迎東頭也不回的揮手,「走吧,晚上之前沒有人會動你,足夠你安全的離開。」
江迎東剛踏了兩個台階,就聽到砰地一聲,悶悶的槍聲在客廳里迴蕩,江迎東眯上眼,原來他的心也還是會疼的。
老馬倒在地板上,白色的襯衫被鮮血染透,手裡的那把槍還抵在胸口,六年,他對不起這份信任,可是他又不能辜負自己的使命。
阿城和秦天遠互望了眼,和老虎碼子一起去了樓上抄傢伙準備離開。
老馬硬撐著最後一口氣,掏出手機,編輯了幾個字發了出去,把手機放回口袋,拿起槍對著自己又是一槍。
林百川公寓裡。
陶然收到信息後,眼淚嘩嘩直流,她最親的人又一個離開她了,慕時豐和林百川剛到家,還沒有來得及喝口水,就看到她抱頭痛哭,林百川趕緊將她抱起來,「然然,怎麼了?」
她抽泣,「老馬,老馬走了。」可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用來哭泣,她從他懷裡撤離,「趕緊的,江迎東和阿城已經準備逃跑。」
林百川怔了下,又回神問她,「知不知道他們會逃去哪?」
她搖頭,老馬也沒有說。
慕時豐抓起外套,「已經沒時間了,先去他們家附近堵他,路上再通知我們頭兒請求支援。」
他們三人去了書房帶上槍後就匆忙離開,開著林百川一輛防彈越野車駛去江家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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