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月光打暈的蔡亮可能不知道,從此以後他便踏上了一段曲折的冒險旅程。
而此時的蔡富貴卻正為眼前的形勢發愁,他並不怕殘酷的戰場對決,因為刀光劍影本就是軍人的生活寫照,但這次在戰略上被對方打了個措手不及卻叫他深感困惑,甚至是有些惶恐。
松下竹橋和青隼俱是龜國極有權勢的人物,在以往的國家爭端中可是很難見其影蹤,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海島卻把他們全招來了,這其中必定是大有文章。打過那麼多大陣仗,蔡富貴比任何人更加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
作為一個指揮官,情報的準確性不僅影響到他的人員調度和戰術變化,更重要的是對其心理也起著巨大的作用。猶豫不決是缺乏自信的表現,也是兵家大忌,有可能這方面的一個小小失誤便會導致全盤皆輸。可蔡富貴即便深明此理,卻也無可奈何,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方已完全陷入了被動,對手根本就是在守株待兔,單等他們露出疲態後給予致命一擊。
此時島上的夜漆黑而漫長,只偶爾有不知名的昆蟲聒噪幾聲。對方既然採取了消磨戰術,倒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他們猝起攻擊的可能性並不大。蔡富貴坐在帳中,看著眼前工兵爐里跳動的火焰,思緒緩緩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時候他還在龍魂學習,與同級的岩族翹楚沙鐵心並稱為當時最耀眼的兩個大明星。學習期間二人進行過無數次的切磋較量,其中各有勝負,但在最關鍵的畢業禮上,蔡富貴發揮顯然更好,他把握住了機會,用擊敗強者的方式證明了自己才是更強者。
不過既然二人同時站到了決勝的舞台上,可以說他們都是茶尼最棒的,鑑於此,在畢業典禮上,當時的國王賜給了他們每人一塊月影石。據說那是茶尼國代代相傳的聖物,擁有它就會擁有神奇的力量。
在走出龍魂後,蔡富貴沒有如其他富家子一樣選擇安逸的職位,而是毅然奔赴了第一線。
那時的茶尼跟龜國、毛國的關係並不算融洽,雖沒有爆發大戰爭的可能,但零星的局部爭鬥在所難免,蔡富貴就憑藉著超強的實力,將勝利的天平牢牢壓在茶尼一邊,從而真正捍衛了國家利益。
令人想不到的是,沙鐵心卻並未進入軍隊服役,而是突然銷聲匿跡了,他的這種表現與蔡富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直以來,龍魂的畢業生作為忠誠和勇敢的楷模,保家衛國就是他們的光榮使命,但沙鐵心這般選擇完全破壞了良好的傳統,就連他原先的粉絲們都不幹了,紛紛跳出來進行指責,但不管輿論怎樣激憤,沙鐵心終究還是消失了,留給人們的只有他在龍魂時瘦削而孤傲的身影。
好在蔡富貴足夠優秀,他用傑出的表現很快就讓大家漸漸淡忘了沙鐵心,其在戰場上的銳不可當甚至讓官派生們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另外,他在生活中還是一個既有教養又有休養的謙謙君子,因此,幾乎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迷上了他。據說蔡富貴收到的情書足有上萬封,裡面還不乏一些名門千金。但是蔡富貴並未因此而喜歡上那些家世顯赫的名媛,最終成為他人生伴侶的只是一個恬靜的普通女子而已。他自己對大眾的解釋是一見鍾情,但其中真正的原因卻眾說紛紜。
時光荏苒,十幾年很快過去了,伴隨其間的則是滄桑變幻、世事變遷。蔡富貴在一次次茶尼與鄰國的軍事衝突中充分展現出高超的指揮才能,也從而確立了其軍隊卓越領導者的地位。
昔日英姿勃發的國王朝生也已年近五旬,在他的治理下,國家利益與人民尊嚴真正得到了保障,且社會矛盾有了一定緩和(主要是貴族階層與一般部族),雖然茶尼跟龜國和毛國在領土上存有一些糾紛,甚至還爆發過短暫激戰,但由於蔡富貴等人的存在,因此這些都得到了妥善的化解。
美中不足的是,國王長子止水在出生時據說體內存有異物,費勁艱辛才被取出,而未滿周歲時卻又突然莫名失蹤了,這樣的結果不免令人有些唏噓,所幸朝生還有一個小兒子,名字叫做無傷。
按照茶尼的王位承襲傳統,由長子繼位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因為止水的失蹤,於是茶尼的政府高官們紛紛進言,徵詢是否將無傷立為王儲。但朝生卻總是沉默不語,對此事很有些避而不談的意思,這不免讓大家都有些費解,畢竟立儲一事不是兒戲,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蔡富貴跟朝生在政府的議事廳上份屬君臣關係,實則私下裡是很好的朋友,於是他或旁敲側擊或直言不諱的提及到這個問題,但朝生總說來日方長,言外之意就是不肯立下繼承人,蔡富貴隱隱有種感覺,朝生這樣做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但他又委實捉摸不出個中原由。
與其他功成名就的人不同,蔡富貴在感情問題上倒是很專一,他並沒有娶上三妻四妾,而是一直固守著那個所謂的「糟糠之妻」。這在一般民眾眼裡固然是種美德,但在紈絝子弟們看來卻無疑是太過保守的表現,男人嘛,在戰場和情場上都該有所斬獲才行,他們常常在高談闊論中對蔡富貴的「偏科」發出美中不足的慨嘆。
另一讓大眾都感覺有點遺憾的因素則是蔡富貴的兒子蔡亮,那個只懂作怪搗亂的混小子似乎絲毫沒遺傳到其英雄老爹的偉大基因,整日跟一群不學無術的傢伙纏在一起,無怪乎雲都的人都質疑其到底是不是蔡富貴親生的。
而為了束縛蔡亮的放蕩不羈,蔡富貴將其送進了實行軍事化管理的學校龍魂,意在通過嚴格規範的訓練,摒除掉那小子一身的惡劣習氣。但因為校長李保羅是蔡富貴的髮小兼鐵哥們兒,加之有背景學員享受優待的慣例,蔡亮不僅讓父親的美好願望落了空,還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甚至隔三岔五的私自去找那些官派生比試。好在有學校的森嚴制度和教官的密切監督,所以蔡亮在與那些官派生過招時並沒遇到真正的危險,但鼻青臉腫卻是少不了的,這讓他的狐朋狗友很是不解,可嘲笑他為什麼「自殘」時,蔡亮卻總會大大咧咧的說一句「閒得皮痒痒不行啊」,此回答著實有點叫人無語。
按理說老子英雄兒好漢,即便不是好漢也不能是個混蛋啊,蔡富貴面對兒子的不爭氣似乎已經麻木了,他從來都只是無奈的搖搖頭,有點認命的說一句「這小子沒有慧根,進龍魂也是瞎混罷了」。父子倆的鮮明反差,讓人們都不禁感嘆:原來虎父無犬子有時也是屁話。
想到這些,蔡富貴的眉頭更加緊皺起來。
這時邁進帳中的果金見上司蔡富貴緊愁眉不展,小心說道:「蔡大人,咱們雖然人少,但卻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真要打起來,未必就能立刻輸給他們。只要固守住這個島子,就一定會有辦法的,何況這兒離我國的領海並不算遠,若是能聯絡上巡邏隊,消息不就可以傳出去了嗎。」
蔡富貴這才從回憶中收回思緒,苦笑一聲道:「你說的這些全得靠僥倖才有望實現,兩軍交戰,如果把勝算寄託於這種虛幻的設想之上,又怎能不敗。眼下他們將小島圍得這般緊密,明顯是要斷咱們的糧源,真要僵持下去,我們餓也餓死了。」
木先生補充道:「他們既然事先準備得如此充分,想是料定不會有巡邏隊經過,即便有,他們也一定會想辦法將其引開,所以求援一事真比登天還難。」
果金聞言不免有點沮喪,氣得跺腳道:「肯定是黑骨那傢伙搗的鬼,他一貫對蔡大人有成見,因此才跟龜國的孫子們暗中勾結,弄了這麼個套讓咱們鑽。」
蔡富貴淡淡道:「別妄下定論,黑骨雖和我有些矛盾,但若說他將私人恩怨置於國家利益之上,我卻覺不太可能。」
果金不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別看他整天表現出一副恪盡職守的樣子,難保不心懷鬼胎。咱們這次的情報是他麾下巡邏隊傳回去的不假吧?事實證明,那情報就是個險惡的圈套。」
蔡富貴嘆了口氣道:「這事也只有等咱們出去才能查清了。」
此時正值午夜,加上鬧騰了半晌,士兵們雖尚堅守著各自崗位,但卻已疲態盡顯。於是蔡富貴下令進入輪轉值勤,這樣既能保持必要的警戒,又能最大限度讓士兵得到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小憩中的蔡富貴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聲音很輕微,猶如爬蟲摩擦樹葉或是鳥兒剮蹭尖喙一般。沒等他再仔細辨識,自島子中心,也就是防禦工事的正中央突然鑽出一截黑乎乎的柱狀東西來,來不及躲閃的幾名重甲兵立刻被吸附過去,不等喊出聲便化為了齏粉。
這時一道青光猛的閃過,向那來襲之物斬去。出手的正是果金,他又揚起了那柄號稱「嗜血」的夜狼族寶刀。
來襲的物體大約有兩人懷抱粗,頂端則尖尖的,活似從地里鑽出來一根超大號的釘子。它通體雖呈黝黑狀,但卻隱隱透著暗紅,並散發著炙人的熱浪。那些身穿堅固鎧甲的重裝兵毫無疑問便是被其熔為了烏有。
「是地獄火蛇。」驚醒的木先生脫口而出。
就在果金即將斬在那東西身上時,一道黑光阻住了他,準確的講,是一柄長長的黑刀纏住了果金的「嗜血」。尋常刀都是堅硬之物,可這柄刀卻十分古怪,似乎比繩索還要柔軟,片刻間就將果金的寶刀纏了個結結實實。
「快鬆手。」有人突然叱道。
果金還沒反應過來,蔡富貴已經閃身搶上,將果金手中的「嗜血」打掉了。
「蔡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可是……我的祖傳之物。」果金又是心疼又是不解道。
「他那是救你呢,再晚一步,嘿嘿,你連人帶刀可就都成了我小黑的盤中餐了。」說話之人正是松下竹橋,只見他手中拿著那柄會蠕動的怪刀,身後還站了幾個人,其中便有日間跟果金交手的黃衣少年。
「閣下的藏蛇不是在當年的殺馬溪一役中毀了嗎?」蔡富貴頗感意外的問道。
「它只是被柳青葉的飄搖劍破了元氣,一直處於假寐狀態而已,並未真正死去,經過我十幾年的努力,它終於又醒過來了。」松下嘿嘿道。
蔡富貴聞言眼神一凜,道:「我們茶尼漁民常常莫名失蹤,這事該不會與你有關吧?」
松下一伸大拇指道:「都說蔡大人心思縝密,果然名不虛傳,你猜得不錯,我正是借用了他們的元氣。」
「看來那些漁民必已全都遭了你的毒手。」蔡富貴的眼眸里閃過了一抹紅色。
「這你大可放心,我那煉魂術攫取元神的速度很快,他們全都是在毫無痛苦的狀態下去的極樂世界。」松下甚至有點得意道。
「怪不得青隼一來,你就不見了蹤影,敢情是在悄悄打洞搞偷襲呢。想必日間把我們的食材弄進海里,也不過是為了麻痹我們,意圖給人造成一種打持久戰的假象吧。」木先生插話道。
「猜對了,木先生也是個聰明人嘛。」松下笑道。
一旁的果金可忍不住了,他眼見自己的嗜血寶刀竟被那邪門的藏蛇給纏繞得扭曲不堪,只氣得三屍神暴跳,瞬間變身為狼人撲了過去。
旁邊的夜狼族衝鋒兵見他們老大發了飆,也跟著一擁而上。
松下卻不慌不忙,只嘬唇發出一聲尖嘯,那根熱力暗涌的柱子便立時橫亘在了他面前。
眾人這才看清那所謂的柱子其實也是條形狀怪異的大蛇,腦袋尖銳如利刺,身上還立著一片片黑色鱗片。
當先幾名衝鋒兵才一觸及到那蛇,便連人帶兵器化為了灰燼。但果金卻依然無懼,他怒吼著一頭頂在了大蛇的腹部。說也奇怪,那似乎可以熔化掉一切的熱浪對果金並未造成什麼損傷,相反的,大蛇還被撞得飛了出去。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能肉化出狼戰甲,果然是天賦異稟。」松下見此情景嘖嘖道。
那狼戰甲是夜狼族的超高級異能,它可以在短暫時限內抵禦一切物理攻擊,單兵效力甚至遠遠超過岩族的築沙術,而在其整個家族歷史中擁有此能力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只見這時的果金身形幾乎變大了一倍,原本俊秀的面容早已變成了雙目血紅的狼顏。他大口喘著粗氣,斜斜伸出一雙閃耀寒光的利爪。
「這小子真是胡來,身體尚未恢復元氣,卻非逞強使出這般耗費心神的技能。」木先生對蔡富貴低聲道。
正說著,那條地獄火蛇已經捲土重來,而且周身燃起熊熊的暗紅色火焰。衝鋒兵紛紛將金剛梭擲過去,意圖阻它一阻,但毫無用處,那些堅韌鋒利的兵刃根本就傷不了它一根毫毛。
只聽果金怒吼一聲「都讓開」,接著竟分手叉住了大蛇的脖頸。但與此同時,那些暗紅色火焰立刻將他吞噬,眼尖的人甚至能看到,大蛇長長的身體還把果金給死死纏了起來。
松下身後的黃衣少年此時眼裡閃過一道寒芒,只見他緩緩把劍抽出了半截。日間跟果金的交手其實既讓他興奮,又有點失意。興奮的是終於碰到一個跟自己年紀仿若的高手,失意的是不僅沒有擊敗對手,還吃了點小虧(他卻不知道果金實則也傷了元氣)。
可就在他準備出手的時候,忽感一陣寒氣襲來。他趕忙抬頭望去,發現一個灰發中年人正笑眯眯看著自己,手裡拈了根白色的翎毛。雖然那人笑容滿面,他卻一點也不感覺有多親切,反而不自禁生出一股涼意。
這人是誰,怎麼會有如此懾人的氣場?他不由得停止了下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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