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我該怎麼辦?」
電話那邊傳來了小天女儘可能簡短的描述,省略了一大長串的心理活動,只剩下了略顯乾癟的「筆出現了,在我腿上寫了字,讓我打給你,然後去010號高速」,很簡短,簡短得讓路明非都一頭霧水,直到一摸褲兜才暗道一聲壞事了。
電腦耳機對面還在傳來老唐的吵嚷,似乎因為路明非的疏忽已經從吹響了反攻號角,激動得好像把赤旗插在了柏林一樣,全世界的記者都應該來拍照寫文章,好好記錄下這歷史性的時刻
路明非漸漸感覺世界變得很安靜,老唐的聲音逐漸遠去,周圍只剩下了電話聽筒里傳來的呼吸聲,就好像那個永遠明媚耀眼的女孩正貼著他的耳畔呼吸。
「路鳴澤。」
沒有咆哮、沒有急切。就好像君王永遠都不會身體前傾去扇臣子的臉一樣,因為他們知道對面的人不敢躲。而路明非也知道,只要自己說出這個名字,那個神秘的男孩就一定會現身!
果不其然,世界徹底安靜了。神秘的男孩如約出現在了路明非面前,精緻的小禮服就好像要出席某場宴會,但他卻做著侍者的行為,俯身鞠躬詢問主家的意見:
「哥哥,要去嗎?」
那是當然。路明非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畫面,有小天女拍著胸脯向他保證,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幫助他;還有女孩紅著臉向他講述曾經的黑歷史;更有大小姐屈尊成為推銷員,咬著牙跟了一上午;當然,你來我往的鬥嘴亦是零碎,好像裝點了夜空的繁星
路明非不能放著蘇曉檣不管。所以他叫路鳴澤出來根本就不是為了下定決心,他只是為了蹭這段「時停」用以思考,同時也讓對方好好解釋一下那支筆究竟是什麼東西。
可路鳴澤並未直接講述,反倒是滿臉欣慰地鼓起了掌,順手丟掉了不知何時出現的愛爾蘭威士忌。好像宣告著那個需要烈酒才能澆滅懦弱的哥哥早已消失,然後他才打了個響指,解除了另一邊的時停並解釋道:
「那是基督之羽(TheQuillofJesus),書寫《聖經》新約的那支筆。」
「合著小弟弟你還是聖經體系的啊,兩千多年前就有油性筆了嗎?」清麗聲音再度從電話那頭傳來,讓路明非不禁一愣。
「好槽,不愧是能成為我大嫂的女人。」路鳴澤對著自家哥哥擠眉弄眼了一番,沒有理會路明非的眼神,更沒在意電話另一邊俏臉染上紅霞的小天女,他只是覺得哥哥一定會把這番解釋轉達給蘇曉檣,不如直接讓她一起聽著了:
「那本來是一支羽毛筆,但為了讓你攜帶方便,才換成了油性筆的樣子。它的作用是提前察覺到危險,給出存活率最大的方案。」
存活率。
蘇曉檣對基督教了解不多,想不明白書寫《聖經》的筆為什麼會和如此殘酷的詞彙聯繫在一起,莫不是耶穌當年寫書的時候還在被人追殺?可他最後不還是被抓到了嗎?
「你沒有太多時間了,嫂子。」路鳴澤可不管蘇曉檣在胡思亂想什麼,更不在乎對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稱呼,反正喊多了她也就習慣了,「警示時間只有五分鐘,也就是說,要麼哥哥能在五分鐘內趕到你家,要麼你就要在五分鐘內抵達010號高架橋。」
「這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剛剛電話接通的時候蘇曉檣就聽到一陣喧囂,當時就明白了路明非是在網吧;而讓她五分鐘內趕到高速路口
她家雖然富裕,但也沒有直升機,她更沒在夏威夷學過開直升機啊!
「這是可能的。嫂子你只需要找個空曠的地方等著哥哥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就好了。現在,我要給哥哥加buff了。」路鳴澤不想再繼續聊下去了,眼看著就要掛斷電話,卻又看了一眼路明非,笑道:
「哥哥還有什麼要囑咐嫂子的嗎?」
「有。雨很大,最好是穿雨衣。」路明非甚至都有些習慣這種叫法了,也沒糾正。
隨後電話掛斷。
下一秒,路鳴澤的表情就變得猙獰起來,那雙燃燒的金色瞳眸就好像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要是讓小天女看到,說不定還會吐槽一句自己真的沒猜錯,這小弟弟真是聖經系的人物,只不過是滿身硫磺味的惡魔。
但路明非顯然不會吐槽了,他只是盯著男孩的臉問:
「小天女遇到的危險從何而來?」
「當然是你啊,哥哥。」男孩的回答不出路明非所料。「你的改變超出了某些雜碎的預料,必然會引起試探,確認你究竟是路明非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呵,那個雜碎也配?」
嘩啦——
好像魔術師往天空灑出了一副紙牌,卡片如蝴蝶般紛飛著落下,最終只剩下了八張卡牌,在路鳴澤的身前一一攤開,牌面朝下,像是在等著路明非做出選擇。
「要是換做以往,它只敢躲在尼伯龍根里,不然我直接就帶著哥哥你去把它剁了;但今時不同往日,我沒辦法直接把力量借給哥哥你了。不過還好有人可是很樂意借呢。抽一張吧,哥哥。體會久違的情緒,哪怕只是暫時借來的,可別沉迷其中哦」
路鳴澤並未詳細說明,甚至有些亂七八糟。而路明非也沒打算讓他繼續解釋,只是伸手抽出了其中的一張。
不認識的文字在掀開的牌面上出現。
「『貪婪』麼」路鳴澤沉吟一聲,捏著下巴像是在促銷清單前思考自己究竟要買什麼的家庭主婦,最終咧嘴一笑:
「就決定是你了!」
話音落下,路明非仿佛聽見了枷鎖破裂的聲音,那種好似要升上天堂的感覺再度浮現,可枷鎖並未全部破碎,只能帶起些許上浮的動力,還在下一瞬被更加粘稠沉重的東西扯住了。
燃火的黃金瞳中情緒充沛,路明非那僵硬了一周多的表情終於產生了變化,尋常的情緒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上,但唯有「貪婪」格外突出,好像要將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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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應該聽路明非的,穿雨衣啊」
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蘇曉檣完美展現出了練過舞蹈的身體素質,輕盈地從甩掉了拖鞋,仿佛狩獵中的貓咪一般溜出房間,並未驚動樓下房間內的保姆,套上了一雙便於行動的鞋子,順手帶走了雨傘。
她很少能用得到雨衣,家中一般備著的也都是那種一次性的,權當臨時應急。但那種東西也只能應急,蘇曉檣覺得沒什麼大用。而且雨傘也更為方便,不用她浪費時間去找。
可當她出門之後,一路朝著小區最偏僻的那個公園奔跑時她就明白了自己錯得離譜。在越下越大的雨幕中,她帶出來的雨傘根本就沒有半分用處,等她終於到達目的地時已是渾身濕透,為了便於運動而換上的白T恤和短褲更是緊貼肌膚,讓蘇曉檣覺得自己就算能活下來也免不了重病一場
蘇曉檣忍不住看了一眼手錶,好像在默默計算距離五分鐘還有多久。但其實她也不知道,因為她在打電話過去之前還愣了一會兒,電話撥通之後又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好像還被路鳴澤「時停」了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要不要算在其中。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那個需要用「存活率」來形容的時間節點在哪,她看手錶只是為了讓自己的等待不那麼煎熬。
「真挺嚇人的」
蘇曉檣向來是個勇敢的女孩,在看到有同學被欺負的時候能夠如同尖刀一般刺開人群,昂首挺胸的走到欺負人的混蛋面前,以諸葛亮罵死王朗的氣勢把對方噴得狗血淋頭,灰溜溜的逃走,無人不伸出拇指讚嘆一句「大姐大」。
但她依舊是個女孩啊。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穿著已經濕透的衣服,打著根本沒用的傘,看著雨流狂落,仿佛泄洪一般敲打著她的雨傘,指頭粗的水柱貫徹天地,就連濺起的雨水都能爬向膝蓋
公園裡的樹已經被這大雨打得噼啪直響,無數綠葉墜落,嘈雜得好像鬧市。但蘇曉檣很清楚,這裡只有她自己,孤單得好像被天地拋棄。
她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摻合到路明非的事情里,現在還要賭上性命期待著路明非來救她。但這種後悔只存在了一秒,便被她甩出了腦海。
因為蘇曉檣突然明白了路明非之前的處境——
生活天翻地覆,可卻無從傾訴。就好像現在的她一樣,孤苦伶仃的站在大雨之中,希望著某個人的到來。只不過她的大雨是實質性的,終有結束的一天;路明非的大雨澆在心中,或許永遠都不會結束。
有點可憐。
「那就更不能放著不管了啊。」蘇曉檣明白自己已經闖入了路明非心中的雨幕,而比從未擁有過更痛苦的就是曾經擁有過,她做不來那麼殘忍的事情。
所以,蘇曉檣突然站直了身體,甚至甩掉了雨傘,任憑它在地上翻轉朝上,被雨水澆灌內側。她的臉頰水流不停,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聲音中帶著恐懼和顫音,對著空無一人的公園大喊:
「來啊!」
她就是要站在那個可憐的大男孩身邊!因為他們約好了!
像是在回應女孩的宣戰一般,雨滴敲打樹葉的聲音變了,好像某種金屬在公園中奏鳴,清脆而劇烈,數道扭曲的身影好似從泥土中生長出來一樣在她的視野里出現,一對對汽燈般的明亮眸子在雨幕中睜開。
蘇曉檣看不清它們的樣貌,但能感受到死亡舔舐般的恐懼,源自生物本能的寒意讓她感覺渾身都爬滿了雞皮疙瘩,但還是梗著脖子不願大聲求饒,只是在心中暗暗埋怨路明非比這些怪物來得晚,非要像動畫片裡那樣卡點救人!
是的,只要那些怪物還沒有徹底撕碎蘇曉檣,她就相信路明非一定會來救她!
於是,路明非真的來了!
就像約定的那樣,從天而降!
他重重地墜落在了蘇曉檣身邊,巨大的衝擊力在地表形成了大坑,甚至將女孩都沖飛了出去。只是還不等蘇曉檣怒罵路明非這個豬隊友,還沒開打就先誤傷自己人,她便感受到了身體一重,好像乘坐電梯上行時的超重感,帶她遠離了危險,卻也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然後她就被放下了,腳踏實地,也聽到了路明非那臭屁的聲音:
「小天女,我來的及時吧?」
「對對對,你來的可太及時了,就差一點就把我也一併帶走了。」蘇曉檣有些腿軟,用力地拍了一下男孩,抬頭看向路明非,瞬間便撇過了視線,隨後才驚喜出聲:「路明非,你恢復了?」
在那一瞬間,蘇曉檣好像從那雙恐怖的黃金瞳里看到了猙獰古龍——明明她在看到那群怪物的黃金瞳時都沒有產生這麼大的反應——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從路明非的臉上又一次看到了那種賤賤的笑容。
熟悉且令人安心。
「暫時恢復了,還有後遺症。」路明非悄悄倒退一步,和蘇曉檣拉開了些許距離,「就像現在,你靠得我太近,我就忍不住想把你占為己有。」
這話說得令人誤會,讓蘇曉檣忍不住俏臉通紅,啐了一口,罵了一句色胚。
但她真的誤會路明非了。路明非抽中的可是『貪婪』,而非『色慾』,他所說的占為己有可不是那種充斥著情慾的東西,而是字面意義上的,讓蘇曉檣從此之後成為他的金絲雀。
他不一定會來看望籠子裡的金絲雀,但金絲雀一定要在籠子裡。
雨流依舊狂落,兩人之間安靜異常,一個害羞,一個不想解釋。但蘇曉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驚訝地看向遠處,那些怪物竟然就這麼看著他們,沒有上前分毫。
難不成她真的穿越到了影視作品中?在「主角們」交流的時候反派就會掛機?
蘇曉檣在心中腹誹了一句,然後就發現她錯得離譜——
反派們可沒在掛機,因為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變得七零八落,而路明非的手裡正握著一根形狀怪異的骨頭,與人類腿骨類似,但卻更加尖銳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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