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很安靜,只有月光還醒著。被盛夏至叫做『大頭』的橘粉色月季,開著大大的花苞,被太陽曬了一天,烤出甜膩的香氣。
江寒怕吵醒盛夏至,步子邁得很穩,也很輕。
他想送她回房間,盛夏至卻說:「去廚房,我還沒吃飯。」
她說得突然,底氣也足,江寒嚇一跳,差點鬆手,把她丟到地上。他趕緊往上託了一下,問:「我把你吵醒了?」
「沒有,我裝睡的。」盛夏至一點不心虛,「怎麼能對契爹和劉女士說謊呢。」「你可能看不見,所以我告訴你,我沖你翻了個白眼。」
江寒說完,作勢要鬆手,嚇得盛夏至勒緊他的脖子,勒得他差點背過氣。
「鬆手,鬆手!」江寒拍她胳膊,「怎麼,還想殺人滅口。」
盛夏至作勢又要掐他脖子,「沒錯,被你發現啦。」
兩人在院子裡鬧了一會兒,盛夏至突然安靜下來,說「我們已經到家了。」
江寒不解,「所以呢?」
盛夏至又說:「所以,你可以把我放下的。」
不知為什麼,江寒被這句話羞紅了臉。盛夏至驚呼:「江同學,你耳朵紅了,哇,脖子也紅了。」
江寒突然不肯放下盛夏至了。他粗聲粗氣地說:「被花香熏紅的。」
說著,固執地把盛夏至背到廚房,放到椅子上才肯罷休。
一粉一黃兩個飯盒壘在桌子上,江寒把上面那個遞給盛夏至。
盛夏至接了過來,才揭開飯盒蓋子,突然沒頭沒尾地說:「我聽同學說,月季的香味,早晨和傍晚是不一樣的,晚上要更濃一些。」
江寒早忘了自己拙劣的藉口,茫然地問:「什麼?」
盛夏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告訴他這些,她不想深究,很快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我好像每次回家,總能遇到大家。
契爹和劉女士,周叔周嬸,還有其他人,不管冬天夏天,大家都很喜歡晚上散步。」
江寒也想起來了,有時盛夏至晚歸,他去接她,總能看見有村民等在路邊。
「笨蛋。」江寒提醒她,「大家特意在等你。」
盛夏至很驚訝,小排骨夾到一半,忘了放進嘴巴里。江寒趁機奪走她的小排,嘲笑道:「你竟然沒發現。」
「對哦,我竟然沒發現。」盛夏至很高興,眼睛笑得眯起來,「大家真好啊。」
江寒提醒她,「因為你很好,大家才對你好的。」
盛夏至想了想,「也對。我為了教大家用微信,還特意畫了說明書呢。我還做了很多事,我真好。」
夸完自己,也沒忘記小夥伴。她對江寒說:「你也為大家做了很多事,你也好。」
說完,她又夾起一塊排骨,對江寒說:「乾杯。」
「真幼稚。」江寒說完,夾起自己的排骨,和她碰了一下。
吃到一半,江寒從她的糖衣炮彈中清醒:「不對啊盛麗葉,你不是和鄭密歐吃jimmy飯了嗎。」
「別提了,今天忙一起去了。我去看瓜田,隔壁村子有母馬難產,小滿接生去了。」
盛夏至說完,驚呼一聲:「差點忘了,要給小滿定個晚飯。」
小鎮是這樣的,比起外賣平台,大家更習慣用微信直接訂購。
這裡幾乎沒有夜生活,大家已經習慣了早早休息。盛夏至常吃的店家已經打烊,她甜言蜜語好一會,對方終於答應給她做一份。
江寒聽著牙酸,「為了口吃的,至於嗎,你對舅舅都沒這麼膩歪吧。」
「人活著不就為了口吃的。」盛夏至說:「再說了,我還是和舅舅學的呢。」
江寒回想雷驚蟄那帶著痞氣的硬漢形象,真難想像他賣萌發嗲的樣子。
他決定不想了。
他問盛夏至:「問題是解決不完的,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吧,何必這樣拼命。」
盛夏至不同意他的話:「你不知道,害蟲的繁殖速度可快了。也許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嚯嚯完幾畝莊稼。
農民就是靠這幾畝地生活的。
我少吃一頓餓不死,他們不行。田裡討生活的,靠莊稼吃飯。我慢一分鐘,他們的問題可能更嚴重一點,收入會少幾十上百塊,日子又難過一點。
還是早解決得好。」
沒人規定,她一定要做這些事。
這些事,就算她不去做,不去解決,也不會有人怪她。
江寒突然很想擁抱盛夏至。
他喉嚨有些澀,不自覺舔了下嘴唇。他啞聲問:「可是,總有問題的。你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能做多少做多少唄,我也沒打算都解決。」盛夏至渾不在意,「再說了,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解決。」
江寒看了她許久,認真說:「盛夏至,你好像英雄啊。」
盛夏至似乎不喜歡這種說法。她摸摸自己的臉,有些冷漠地說:「是嗎,別人也這樣說。」
江寒不懂她為什麼生氣。才想問她原因,院子裡傳來一聲輕響。
江寒立即站起來,擋在盛夏至身前,壓低聲音問:「是不是進賊了。」
「小村常住人口都是老人家,最年輕的就是咱們倆。」盛夏至嘆氣,「是錢多來。這小胖子會開馬廄的門,每晚都騎趙寶莉全村里巡邏。」
江寒看向窗外,銀白的月光下,肥嘟嘟的小馬腦袋上,窩著只肥嘟嘟的胖貓。
江寒想起來了,他之前撞見過它們越獄。他問:「沒關係嗎,我去把它們逮回來?」
「不用,讓它們玩吧。」盛夏至說:「錢多來是本地幫派的老大,你在咱們全鎮報它名字都有用。」
想想女僕裝馬東錫平日懶洋洋的樣子,連曬太陽都要盛夏至幫忙換到另一面,江寒不肯相信:「你開玩笑吧。」
盛夏至認真說:「你不知道,『錢多來』這名字是世襲的。現在這位,是第五代『錢多來』。」
她給他看手機里的照片。有幾張照片是從相冊里拍的,還有幾張像素很低,明顯是別的手機轉存過來的。
江寒看著顏色各異的五隻貓,有橘有白還有黑,只有現任『錢多來』是狸花。他不滿:「我很久沒提醒你,所以你忘了對吧。我只是失憶了,不是傻子。」
「我騙傻子也不用這麼低級的謊話。」盛夏至說:「它們都是流浪貓。」
她指著那隻異瞳白貓:「這隻貓是第一位『錢多來』,我爸爸收養的。在它回喵星前,帶回來這隻黑色的。然後黑色去世前,又帶回來阿橘。就這樣一隻接一隻的,它們都找了接替自己的貓。
小時候,貓貓死了,我很難過,我爸爸告訴我,貓有九條命的,這其實是它們的轉世。
真是傻透了,哪有沒死就轉世,我竟然信了很久。」
江寒真想給自己個耳刮子,怎麼又提起盛夏至去世的爸爸。
他趕緊打岔:「搞不好,是它們的私生子。」
「也許吧。不過現任錢多來肯定不會有私生子的,因為它是公公。」
盛夏至比了個『劃刀』的動作,「小滿親自動的手。錢多來現在還記恨小滿,見面就報復她。」
她心情似乎好了一點,江寒又換了個話題:「劉女士說和我說,你不許方立冬碰你的馬。」
「因為方立冬瞧不起趙寶莉。」盛夏至說:「你知道的,趙寶莉是學校養的蒙古馬和賽馬的混血。
它還是我接生的呢。
它媽媽生她時難產,我們等了14個小時,它才生出來。它當時很不好,大家都說它活不久的。我,我想要一匹小馬,所以把帶她回來養。」
說到這裡,盛夏至情緒又低落起來。江寒猜測,大約又和她爸爸有關。他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換到方立冬身上:「方立冬幫你了?」
「怎麼可能。」盛夏至罵道:
「方立冬嫌它血統不純,是匹雜種馬,不能拿出去炫耀。還說它註定活不久,讓我別浪費時間。
真是搞笑,我養趙寶莉是因為它可愛,又不是為了虛榮心。它只要做一匹快樂的小馬就好。
方立冬這人,做事目的性很強,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像那個眼前吊著胡蘿蔔的驢,不管那根胡蘿蔔新不新鮮,是不是真的,他就肯東南西北的瞎跑。」
江寒陪她罵了幾句,才想告訴她雞舍的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趙寶莉還不到一歲對吧。一年前,方立冬才是你男朋友,咱倆已經分手了,你什麼時候告訴我,趙寶莉是混血的?
我們那時還有聯繫?」
大意了。盛夏至想起來了,自己是在遊艇上告訴他的。
「之前聊天時說過的。你不記得了嗎。」
她糊弄幾句,生硬了換了話題:「我明天還要去鎮上,你要買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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