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五十三章 變身
施娟兒的確是一名豆腐娘，這是她在五名城中的位置。但她同時也是在五名城外，與戰鬥相關的閻浮能力佼佼者。
五名城人的能力主要來著兩個方面，血脈與閻浮路。血脈與主體來自哪一顆六通星有關，與他是哪一家人有關。閻浮路與主體的選擇有關，與人生長路上的積澱後質變有關。簡單概括可以稱作歸屬與所行。
兩個方面在不同個體身上呈現方式會有所差異，血脈能力一般按照星球同家趨同，閻浮能力像是閻浮樹梢路一樣趨異，生長向不同的天空。血脈能力多為被動長久的能力，受特定器官器質支持，閻浮能力多為主動短暫的能力，更加虛幻接近於並無實體的觀想閻浮樹。
但是具體每一個五名城個體上，他們的能力有的是兩方面的結合，有的是一個方面的突出。
段宏的能力便是結合的典範，耳子窩閻浮與其他閻浮不同，它的樹梢全部在聆星的天空。因此耳子窩閻浮的所行者，幾乎都是血脈融合閻浮能力，並基本以前者作為閻浮能力的框架畫布。某種意義上說，耳子窩閻浮雖然根在五名，但它是被聆星綁架了。它是一群愛聆星愛的深沉的聆星人集體，所行的路雖然不同，構建的枝丫各異，但都將聆星於這斑斕時空中永恆高懸，作為最終願景。
風星沒有聆星的好運氣，有著一群崇高的理想主義者子嗣。風星孕育而出的都全是一些吸血的子嗣，也許以前還有不一樣的，但是現在肯定沒有。或許這才是它對五名城人來的人，都沒有好顏色的原因。
說回施娟兒，施娟兒是淚星人，淚星人的異化器官都與視覺有關。而她的血脈能力與閻浮能力，是沒有融合到一者被一者吸收的程度。她的對物質『豆腐化』的相變能力，大多是是她的閻浮路二能力，摻著點淚星視覺的干涉，再點上兩滴一點淚海銀心，調配而成的能力方子。
而血脈能力大多無法改變，是錨定名字，錨定血脈的先天羅馬或牛馬。即使每一個在五名城有名字的人，在這處斑斕時空中都是幸運兒。施娟兒也是五名城人中的幸運兒，她是淚星的女兒。
她的血脈能力，便是淚星人中最強的那個人。這便又與她先天看不慣五名有點關係了，雖然都是五名城人，但彼此的立場自然天差地別。五名的能力是姓名閻浮賦予的，他們與五名城同名同命同運，這片閻浮的天地關係中，五名是毋庸置疑的站在閻浮根五名城這邊地別。而施娟兒的能力兩者兼有，但是稍稍地偏向了淚星，她的立場似乎便在閻浮的天空淚星這一邊天差。
而她能獨自在淚海泛舟，是一個對淚海銀心予取予求的大孝女。這一點上，淚星與風星倒是有些同病相連了。
平康坊二人的確不懂施娟兒，對其的喜愛既來自施娟兒各個方麵條件優越有關，也與她本身的血脈產生的吸引有關。在這座凡人甚少的高城中，傻子少，瞎子聾子更少。
但是修銘其實也不懂施娟兒的心，他們的糾葛很深遠，但是施娟兒卻也很少主動向修銘，傾訴內心所願所想。在五名城內，她做著豆腐，他在她的店裡，看風景打發無聊的時光。在五名城外，她去解決問題，他在她的保護下，看不一樣的風景打發無聊的時光。
這是他們過去相處的平常狀態，他們之間偶有的聊天，也多少修銘主動的提問。彼此的關係，也似乎永遠在那份友人之上，戀人未滿的狀態。
獨處的施娟兒可以整月不說上一句話，她又喜歡獨處。修銘到來也只是更多的彼此活在視線下，他們的生活狀態也變得美好清新也清淡。
這一次所行，施娟兒離開了淚海的舒適區，初步到這變化多端的他鄉風星。
又遇上一個話癆段媽媽，一點不像其他五名城人那樣敏感的樂子老方，加上長在她審美上的活潑小咕咕。小隊氣氛的改變，讓她的話已經多了很多。
現在修銘又從天上掉了下來，他們倆也恢復了那種無言的默契。
......
施娟兒是黑髮過肩不到尾椎，但不是散發披在肩頭。長長的頭髮在鎖骨處，用一根修銘送的銀色發繩束縛住，隨後自然的垂落下來。有時彎在在胸前，有時貼著後背。她有一雙深褐色大大的瞳孔，無論何時她眼睛都很通透，但平康坊從未見過她像是普通淚星人那般愛哭，一次也沒有。
她的臉頰不算特別飽滿，只是剛剛好呈現出瘦長月牙的弧度，膚色介於小麥色與白皙之間，膚質很健康但不算嬌嫩。總體來說五官挺拔出色，皮膚上與她經常在淚海泛舟導致的乾裂影響，似是有些對不住豆腐西施的名頭，她不是一位藏在昏暗房間裡的嬌嫩花朵。
她笑的時候，嘴角有很淡的酒窩。這種溫柔甜美的特質，一定程度中和了她本身偏英氣的長相，讓她即使只是淺笑也能散發一種雄雌難抵的魅力。
她就是修銘眼中的風景，不然五名城中不入流的平康坊有啥風景好看的，到處亂長的竹子？看平康坊謠言疾控中心的李大娘，或是婦女幹事段媽媽，還是開著一家不怎麼開門的裁縫鋪，也不知道做的哪門子生意的老方？
她也是修銘眼中的不一樣風景，不然這風星遍地沙塵有什麼好看的。修銘也是個木眼，風崖內的天地透鏡或許第一眼是驚艷的，但它的變化遠沒有人一樣值得回味。對修銘來說，漫長的生命中他也見過太多絕景，所以對他來說最好的風景永遠是人，而且是他喜歡的人。
而且她有時在城外的樣子，的確與城內不太一樣。
.......
施娟兒怔怔地看著自己雙手，因為推磨與經常握持菜刀、各式各樣的工具的緣故，她的掌心虎口處有一些年紀大的農工人才有的老繭。如果說她臉上的皮膚在她優秀的五官襯托下，只是顯得有些健康的紅潤粗糲，那麼她的手部就只是單純的有些顯老了。這也是她一個小心病，一般不會輕易的將自己的手暴露在他人的面前。
這樣的膚質也影響了，她更細膩的感受地下那條，修銘稱之為沙龍的生物。
聽著修銘費勁的在那裡描述著，沙龍的模樣與它不動變換的位置。
說實話，她不開心，很不開心。
不開心，因為自己的手是這個樣子。段媽媽的化妝品，老方的手套，五名城的其他閻浮修復能力，最後都因為她自身能力的排它性，被沖刷消失。
不開心，因為這段不明的關係中，兩人既有的默契被打破，修銘開始插手與她有關的外界事物。這從外人看來當然沒什麼，但對她來說卻是一種改變的信號。
不開心，因為她覺得讓男人來廢心這些小事情，是她的無能。
不開心，因為修銘之前與王家小姐的周旋，如果她也有錢...買通那個見錢眼開的淚海老媽子，或許就沒有另一位什麼事情呢。
不開心，因為修銘撒謊了，她了解他。她知道這個男人故意說謊時候的樣子，這一點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開心，因為她都這樣不開心了，下面這條死蟲子還在那裡『沙沙~』的聒噪著。
總之，太多不開心了。
施娟兒決定為之掉一兩滴眼淚，然後痛快得宣洩一番，最好再把一些東西砸個稀巴爛，最好還得是活的那種。
最後，再帶著她的男人，離開這片灰濛濛的地方。完成娟計劃的最後一環。
.......
「幾號菜刀？」施娟兒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平康坊二人面面相覷，各自表示聽不懂，那就不是說給他們聽的。
修銘如臨大敵，面色凝重道：「三號？」
施娟兒搖了搖頭，說道：「五號吧？」
修銘臉色有點虛，遲疑道：「會不會有點過了？」
施娟兒再次搖了搖頭，說道：「這東西太粗了，不用五號以上，可能切不乾淨。」
修銘還想問問『四號行不行？』卻被她的眼神制止了，隨後他也放棄了勸說。『隨她吧，小一點痛一下，大一點也痛一下。說到底我一個羸弱非戰鬥人員，管她一個戰鬥狂人做什麼。』他點頭同意，同時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施娟兒得到准許，露出一個期待的笑容，淺淺地酒窩淡化了她的鋒芒，讓人覺得她其實是個好心的神女。
此刻她的眼睛已經不太正常了，在這井底之中天光已經弱於了她的眼光。
但是平康坊二人看向她時，也不會覺得刺眼，也能清晰的看到她眼神的每一點微小變化。
對，就是清晰。其實她的眼睛沒有發光，只是似乎在吸收著所有的光線，也包括目光，恍惚中她的眼睛成了這井中的中心。
初時她眼睛就是深褐色的，對色彩敏感的老方很是確定，與普通的五名城人一樣。
但是在她與修銘聊天的過程中，她的瞳孔似乎在融化，漸漸地他們都看不見她的瞳孔了。視覺中心的消失，本該讓注意著她眼睛的人都會出現一瞬間的失神，但這個過程中她眼睛中衍變了出來一個新的事物，無縫承接了觀察的錨點。
她新的瞳孔像是淚星本身，底色是湛藍的顏色，上面卻有一條彎月一般的銀色河心。只是比起淚星她的新眼球無疑是Q版了許多，像卻還是不同的。她的眼睛裡面泛著漣漪，也有細小的波瀾推著浪頭前進。它幾乎撐滿了所有的眼白，只在邊緣留了一圈白邊暈光。
以至於平康坊二人，找不到她眼睛變化的須臾瞬間，好像從來都是如此，卻又與腦海中關於所有她的記憶相悖。老方分析不出來，但他內心大為震撼，因為他們普通淚星人也不是這樣的。
施娟兒的眼睛產生了某種變化，這種變化沒有止步她的眼睛，身邊人此時都隱約聽到了海水的浪聲，也感到這極為乾燥的風星空氣好像變得有些濕潤。
她從袖間也抽出一疊白帕，在那翻找著五號。這些帕子老方很熟，是他縫製的，但他給娟兒時還是空白的，眼下他也不知道現在裡面，都被娟兒那蹩腳手藝繡了什麼進去。
帕子不多，她很快便找到了五號，上面繡著『∝╬▅▆▅▆▅▆▅▆』的圖案。但是仔細看她手中的其他帕子都是一模一樣，只是繡針歪曲的程度不同。看著玩笑般的塗鴉，好脾氣的老方其實也有點不滿。『不會繡，你找我啊，亂繡不是浪費嗎？』
「找到了，都怪我繡得太好太像了。」施娟兒很沒自知的驕傲道。
......
隨後她眼神示意平康坊二人退後幾步，現在她滿眼神光的樣子，他們自然乖乖地聽話離開。
等到他們快走到井邊時，她將白帕丟給修銘，修銘熟悉流程。無奈的將白帕舉在自己胸膛前面，像是要自首一樣。
施娟兒卻在右手拉住白帕時候，主動背過身去。同時她的腿部微彎開始蓄力，像是一場百米起跑的動作。
接下來，她毫無猶豫的撕碎了白帕，一道黝黑沉重的光芒在他們兩人之間炸開。
施娟兒本身也化作光，極速遠離定在原地的修銘。修大仙人閉著眼，好似這樣就不會有疼痛。
五號菜刀長三丈，遠超施娟兒體型幾倍，鍛造之初也不是一件平地用武器，更像是一種異形騎槍。好在這裡也不算平地，當施娟兒抽出這把刀時，刀鋒處會自然吸附著修銘身上的仙人寒氣。
幾乎在同時他們腳下的地面，就在凝結中崩塌，原因是這裡地面的密度遠遠支持不了冰霜的凝結。
他們自然也變成短暫的懸空狀態，修銘這邊無需關注。重點是施娟兒，在她把修銘當成磨刀石蹭了一下後。在五號菜刀附魔後，她本身的變化也結束了。
此時的她，銀藍色眼眸深邃的如同大海，其中不斷的隨著她的情緒起著波瀾，更是偶有溢出海面的銀色浪頭。這些浪頭衝出了眼眶的束縛，讓施娟兒看起來就是在流淚，這些眼淚卻流不遠，幾乎都在一兩秒內無故汽化。
她的黑色頭髮此時也炸開了，成為在風中如同那條銀河一樣的銀色遊絲。整個人膚質也發生了一定的轉變，遠看猶如白玉鍛造而成。黝黑的五號菜刀上凝結了本地的白霜，給它的厚重中添上一絲冷峻。
單手持刀的施娟兒，看向已經裸露出來的沙龍中段，缺少了厚沙的消弭聲音。其身體正在發出令人耳鳴的高頻『沙沙~』聲音，讓已經掛在墨靈野獸人中平康坊二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沙龍緩緩流動著，顯然沒有在這突然的變故中反應過來。
施娟兒也沒有猶豫，在銀色髮絲的助力下，沖向了那條沙龍。
然後，沙龍......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