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第十七章

    「這是什麼？」琳把手掌攤開，手中是一小撮沾染了汗水的白.粉。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就知道早晚都要瞞不住：「你覺著呢？」

    「你碰過嗎？」琳問。

    我搖搖頭：「只有小玉自己碰過。」

    「你知道？」琳挑了挑美貌，見我點頭才一臉憤怒的把白.粉摔在我的臉上大罵道：「你為什麼不制止她！你知不知道沾了這東西沒什麼好下場！」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輕輕摸了一把臉，心情也不愉快，冷聲道：「你覺著她會聽我的？這裡是我從藥房裡拿的東西，先給她治病吧。」

    「既然你早就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我？車上的東西幾乎全都是你裝的，你應該最清楚。」琳跟在我的身後，語氣依然很不好。

    「她不讓我說。」我輕聲了一句。

    來到小玉床邊，她還靜靜的躺在哪。呼吸依然沉重，面色白如宣紙，看的讓人心疼。

    琳原本的憤怒也減輕了不少，看著眼前的髮小心中非常的難過。

    我和琳幾乎是現學現賣的給小玉扎針，當我們幾乎快要把她的整隻手背全都扎透的時候才終於成功。

    兩人癱坐在地上像是完成了一件艱難的任務一般，手心全是汗水。

    看著點滴中液體一滴一滴的向下低落，琳忽然開口道：「小玉吸了多長時間了？」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似乎在我認識她以前就已經染上了。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琳忽然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我記得小玉說過你沒有告訴她你的名字？」

    我點點頭，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兩口，說道：「名字很重要嗎？它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但是有一個稱呼總是好的吧？用『餵』之類的詞來稱呼你顯得很沒有禮貌。」琳說。

    「禮貌？你告訴我現在禮貌還有什麼用？」我白了她一眼。如今的世界已經不同了，任何的瑣碎破事全都變的一無是處。

    琳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小玉，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你覺著她會好起來嗎？」

    我還是搖搖頭，不知道，不清楚。

    「現在的你，對什麼東西感興趣？」琳忽然問。

    「感興趣的東西全都玩膩了。」我打開車窗坐在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那你覺著現在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勾起你的興趣？」琳換了個方式繼續問道。

    「應該是找人吧。」我思考了一會兒，補充道：「我不會主動去找，那樣太累。」

    「繼續在網站上刊登啟示嗎？過了這麼久，還是沒有信息的回覆。」琳為小玉換了條毛巾，繼續說道：「可能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真的就只有咱們仨個活的了。」

    我望著窗外的落葉不說話，但心中的莫名恐慌卻讓我有些在意：「如果這棵星球的所有生命都在慢慢的消失，那我們還能活多久？」

    第二天小玉死了。

    我是被琳歇斯底里的哭聲給驚醒的。

    來到小玉的床邊，琳正趴在那哭的一塌糊塗，床單顯得非常凌亂，像是打過架一樣。可是小玉的表情卻很平靜，她的臉上沒有表情，沒有被病魔折磨的痛苦，也沒有解脫的釋懷。只是冷冷的躺在那，像是一尊雕像。那種表情我覺著我應該可以理解，應該是生無可戀死無可懼順應而為的平凡表情吧？

    「我起來想給她打針，希望她快點好起來。可是藥才打進去沒多久，她的身體就開始抽搐，然後、然後……」琳趴在小玉的床邊哽咽道。

    我撿起地上的注射器看了看，扔進了垃圾箱，點燃一支煙坐在旁邊。我沒有心情安慰琳，其實我的心情同樣也很失落，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我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了，好像心是空的。

    「你不難過嗎？畢竟你們，你們……」琳是知道我和小玉的關係的，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我們拋棄了社會，獨自走向滅亡。整個世界全都消失了，我們以為我們很自由。可是到頭來我們才發現瘋癲了一場之後什麼都沒有了，好像自己的心臟也在某個地方被隨便的丟在了哪裡。你問我難不難過，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或許下一個就是你，也有可能是我。」我把煙丟向窗外，站起身：「我們把自己關進了一個大到找不到邊的籠子裡，怪誰？」

    「起來吧。」琳的眼神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我，我將她扶起來輕聲說道：「小玉走了，回不來了。」

    我們為小玉準備了一場簡單的葬禮，葬禮結束以後琳說想要去距離這裡最近的教堂看看。

    於是我們就在地圖上找了一處較近的教堂，她獨自走進去懺悔，而我就在外面若無其事的抽支煙發著呆。

    回憶已經被掏空了，一個人的世界裡是很男創造出有價值的回憶的。而和小玉的回憶雖然瘋狂但卻只是一具空殼，當我排除了那些欲望以後那些回憶也就隨之而散了。

    我突然覺著世界上最殘忍的懲罰莫過於此，讓你無法創造回憶，同時讓你忘掉曾經的回憶。

    過了好久，琳才從教堂中走了出來，對我擺擺手，說：「我剛在教堂里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儲備的東西還不少，所以我決定留在這。」

    我抬頭看了看莊嚴的教堂，撇撇嘴：「隨便，住哪都一樣。」

    「我想為小玉祈禱。」琳說。

    「屍體都處理掉了，還怎麼祈禱？」我以為琳是想做守靈之類的事情，結果是我錯了，只見她搖搖頭說：「祈禱並不需要屍體，而且我也想為咱們兩個祈禱。」

    「祈禱什麼？告訴老天爺咱們錯了？」我冷笑道。

    琳搖搖頭：「不知道，總之我現在心情很亂。所以你可以理解成我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那我去哪？」我苦笑道。

    「做你想做的事情。」琳說。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我甚至都覺著活著根本就沒有意義。每天吃飯睡覺都像是機械一般，再美的山珍海味到我嘴裡也變得乏而無味。」我說。

    「我想要洗滌自己的靈魂。」琳俯視著我，又說。

    「你不是無神論者嗎？」

    「現在不是了，我覺著我們應該有某些信仰才能活下去。」琳轉身走向教堂，頭也不回的說道：「雖然你表面上裝的對什麼事情都不在乎，但我知道其實你心裡也很在意小玉的死吧？我覺著咱們應該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好好的靜一靜。」

    「行，電話聯繫。」我擺擺手，轉身走回了房車，點火以後向遠方駛去。

    我來到一座城市，來到一家飯店，為自己做了一頓還算可口的飯菜慢悠悠的咀嚼。

    土豆已經有些壞了，豬肉也不新鮮，季節還是秋，我們怎麼熬過這個冬？

    我喝了一口啤酒以後就走出了飯店，清風徐來有些清爽。我看著空曠的街道卻不知道該往左還是往右，該去做什麼，應該做什麼。

    「為自己尋找信仰嗎？」我冷哼一聲，又灌了一口啤酒向一個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總之是暈沉沉的，可就算這樣我還是不知道該去做什麼。

    忽然腦中一個靈光乍現，我跑向了購物廣場把裡面所有的人體模特全都搬了出來，然後再衝進警察局拿出槍來對著模特一陣掃射。

    我本以為這是一個好注意，可以發泄我心中的怨氣，可是當最後一匣子彈打光了以後我的心情也隨之再次墜入谷底，無聊，真的無聊。

    正當我準備起身離開時忽然有一點細微的響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好奇的回頭望去。

    此時的天已經黑了，廣場內的燈也被我打壞了不少，所以有些近視的我很男看清發出響聲的那邊是什麼。

    為了確定不是自己多疑，我又向前了幾步，眼前卻看到一灘水，腳踩在上面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麼。

    我有些奇怪，之前沒看到過這裡有水啊。難道是我剛才的一頓亂射射到了什麼？

    我心中疑惑又向前了幾步，可是那裡的角落實在太暗，什麼都看不清。

    我拿起手機照明卻發現這些液體是紅色的！猩紅猩紅的顏色！

    「血？」我心中疑惑，這裡怎麼會有血？

    又向前兩步，我發現有什麼東西趴在人體模特中，用手中的槍撥弄了兩下之後赫然發現橫七豎八的模特中竟然躺著一個人！

    而地上的血全是他身上的！

    「這個，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其他人？」我一聲驚呼癱坐在地上，連忙向後退了數步：「好，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個人，結果，結果卻被我給打死了？」

    我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可當那具已經沒有了生氣的屍體的樣子死死的烙印在我的腦海中時，我卻又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