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羅大陸之咫尺天涯 第三十五章 命運（２）

    其實在先前，自己尚未突破十萬年年限之時，皓月靈鳳總是感到疑惑：為何在往昔的自己看來，神通廣大、實力強橫的十萬年魂獸們，對「渡劫」二字簡直如聞虎色變一般，原本凜然的神色之中，當即便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恐懼來。

    而也唯有而今，待自己親身感受到渡劫時所經受的痛楚之際，她也才徹底明白：為何世上有那麼多在魂獸族群之中所向披靡、勢不可擋的十萬年魂獸，終究沒能渡過雷劫這一關了。

    首先，在雷劫面前，一切魂技的調動都是枉費心機。因為，在魂獸們遭遇雷劫的劫難之時，無論先前對魂技的掌控力再怎麼強大，渡劫期間，一切魂技都將失去原本的效能。換句話講，魂獸們不能依靠任何魂技抑或原本掌控的元素之力來抵禦天雷，僅僅只能憑藉一副血肉之軀，捨命硬擋。

    而至於躲閃，也僅僅是徒勞而已：一些年長些的魂獸們告訴她，天雷的具體持續時間，似乎是與自身應對時的狀態息息相關，而與魂獸的種類、強弱並無緊密聯繫。那些天雷雖都是沒有生命的死物，卻都恍若擁有靈智一般，在發覺你企圖投機取巧，四處閃躲雷擊之時，它們釋放的頻率便會遽然加快，直至你如五雷轟頂，避無可避為止。並且，這樣投機取巧的魂獸，承受雷劫的時間，似乎也相較其他中規中矩的魂獸們而言，要更為長久，因此，他們的死亡率也自然更高了。

    「嗚嗚——」伴隨著一聲悽厲的鳳鳴，皓月靈鳳本始終昂起的首，也終究是無力地低垂了下來。原本光潔如雪的銀色羽毛，此刻的光澤，也是黯淡灰濛了下來，再無往日的晶瑩剔透。此刻，距自己方接受那雷劫的考驗開始，也不過過了刻把鐘的功夫，儘管第一重雷劫的持續時間並不持久，但其具體將持續多長，再有經驗的魂獸也說不出個定數來。因此，在這自己並不知道這漫無天日的晦暗景象會持續多久的情況之下的等待，便已徹底是煎熬。更何況，時時刻刻，還有一道道滾滾的落雷，無情地，擊打在自己身上，帶來一陣刻骨銘心的痛楚。

    「轟轟轟！」倏然間，皓月靈鳳視線之中，一陣為奪目的強光所裹、聲勢規模相較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浩大許多的藍紫色暴雷，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自己俯衝而至。其威能之大，竟達到了讓距它尚有相當距離的皓月靈鳳，都直接感受到了來自生命的威脅一般。一時間，她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撲騰著在狂雷的轟炸下已略顯焦黃的翅膀，準備躲過這一暴雷的轟擊。

    「靈兒，這第一重雷劫的難度並不甚高，每一道天雷，也是你萬萬躲閃不得的。我的一個十萬年魂獸夥伴曾告訴過我，一般而言，當你發覺一道紫藍色暴雷從天而降之際，一般也將是第一重雷劫結束之時。因此，哪怕你對此感知到了危及生命的危險，也決不可逃避。否則，定將會遭到更為恐怖的雷劫。切記。」

    恍惚中，阿輝忠告的話語又是映入腦海之內。皓月靈鳳苦笑一聲，也只得狠狠地咬緊牙關，向著那天際邊的暴雷的方向，再度高傲地揚起了頭顱。

    「嗚哇！」驀然間，藍紫色的暴雷與血肉之軀轟然相撞，頃刻之間，皓月靈鳳只覺忽而置身於上千攝氏度的火海之中一般，渾身的羽毛都似要燃燒起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也當即在心中瀰漫。一時間，皓月靈鳳竟是即刻有了生不如死之感。

    「靈兒，怎麼樣？腦袋、胳膊、腿，都還在吧？」忽而，一陣清朗的聲線，徑直傳入耳畔之間。皓月靈鳳拖著徹底虛弱的身體，雙目向旁一偏，以微弱的聲音，沒好氣地道了一句：「這些要是都沒了，活在世上還有何意義？」——皓月靈鳳的愛美程度，相較人類女性而言，也是不遜半分。無論何時，都要時刻保持優雅靚麗、儀表端莊，唯有在經歷這雷劫的過程中，生命都遭到了莫大危險之際，才無暇顧及於此。

    「靈兒你沒事就好。看來我那夥伴說的果然不假，確實是有這麼一個藍紫色的暴雷呢。他還講，待這個暴雷過去之後——」聞訊而來的金朝輝龍言至一半，話語卻是忽而戛然而止，望向天際的赤金色眼眸之中，滿是震恐之色。

    「阿輝，你這是——」見聞硬生生地將後半截子話咽回腹中的阿輝，皓月靈鳳也是微微一怔，旋即，便順著他的目光，向著遠方的天際望去。而下一瞬，她也是當即瞪大了雙眸。

    全然與阿輝朋友所言不同，即便是在那藍紫色的轟天暴雷逝去之後，灰濛的天際之間，依舊是一片風雨晦暝、疾風驟雨、烏雲密布的景象。唯一與先前有所改變的，便是方才滾滾的落雷之聲，而今也是明顯減弱，直至消無了。然而，對於這一情景，皓月靈鳳卻是絲毫也提不起一絲喜悅的興致來：因為，就在那遙遠的天際之間，有兩塊紫藍色的斑點，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自己這邊的方向馳騁而來。

    「這，這是……」見聞此景，皓月靈鳳瞳孔急劇收縮，銀藍色的雙眸之間，充斥著不可置信之色，「那兩塊紫藍色的斑點，難道又是兩道與剛才相仿的暴雷不成？可你那朋友不是說，在第一道暴雷降臨之後，這第一重雷劫就應該落下尾聲了嗎？」

    「我，我也並不清楚啊…」皓月靈鳳著急，金朝輝龍又怎麼可能不心急如焚呢？然而一時半會兒，他也並沒有什麼萬全之策，當即也亂了陣腳起來，「或許，是由於你與我那夥伴的種族全然不同，遭受的雷劫的強弱程度，大概也有不同的緣故吧。」

    「這怎麼可能呢？」不願面對現實的皓月靈鳳，當即是高呼起來，「你不是說過，雷劫面對全體魂獸一視同仁，只要是相同重數的雷劫，無論魂獸種族優劣、強弱如何，持續的時間都是相同的嗎？」

    「確實如此。可是根據我的測算，你目前遭受雷劫考核的時間，相較我那位朋友的記錄而言，還差了一段時日。」金朝輝龍的語氣之中，震恐之色也是溢於言表，「看來，我們先前當真是全盤都徹頭徹尾地預估錯了。相同重數的雷劫，只要對於中規中矩、不投機取巧的魂獸而言，持續的時間確實都大致相同。然而，強度卻是可以千變萬化。你身為皓月靈鳳，即便是在稀世魂獸鳳凰族群之中，擁有的都是最為神秘叵測的空間屬性，從而，遭受的雷劫的強度比起我那位朋友要更加強盛，也似乎情有可原。」

    「可這根本不公平！」聽得此語，皓月靈鳳立時不滿地高聲抗議道，「我雖然在平時綜合實力要比普通魂獸高上幾個檔次，但在面對雷劫時，限制自己使用魂技和空間之力的情況之下，與它們可謂差距甚微！可是這突如其來附加的兩道暴雷，又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抵擋得住……」

    最初，皓月靈鳳還是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訴說內心的憤慨，然而最終，到話尾時，忿怒便已全然轉變為悲慟與絕望之情了——此刻，她當然也是清楚地明白：事已至此，再去抱怨蒼天的不公也是無濟於事，唯有想盡辦法應對面前的這兩道任取其一即可讓自己與死神零距離接觸的藍紫色暴雷了。

    然而，在先前，自己已是切身感受到了那藍紫暴雷的震天威勢，儘管方才也僅承受了一道的轟擊，然而其給自己的卻已是近乎肝腸寸斷的痛楚，雖然尚未留下什麼致命的創傷，但以這種狀態下的自己，別說再同時迎接兩道暴雷，哪怕是再承受一些像一重雷劫剛開始時的小規模落雷的轟炸，便已是命懸一線。而今，那兩道馳騁而來的藍紫色雷暴，正如同死神的使者一般，將自己拉向陰界的大門。

    至於阿輝，他也確實是曾告訴自己，倘若地擋不住之時，他便將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身前，為己扛住一陣雷劫的威勢，然而她也深諳：在當初的那種情況當中，那也極可能只是他一時興起，隨口道出的情話而已。畢竟，對於所謂愛情的忠貞程度，莫說像這種一時起意的情話，即便是當初的豪言壯語、海誓山盟，最終在死神的鐮刀之下，徹底土崩瓦解，各自為了生存這一最基本的需求，拋棄了一切情意，各奔東西的，她也是屢見不鮮。

    例如，對於她與阿輝曾一齊作為親友嘉賓被邀請參加婚禮的血尾妖蛇夫婦，而後忽有一段時間沒了音訊，後來才得知：當時，這對夫婦在面對一隻三萬年的暗金恐爪熊的獠牙之際，竟是置當初生死相守的承諾於虛無一般，拋棄對方生命於不顧，兀自逃命去了。也是造物弄人，這對貪生怕死的妖蛇夫婦，最終雖逃出熊掌，卻都雙雙落在了潛伏已久的一隻十萬年的猛虎口下。

    況且，阿輝與她之間，雖是在人類魂師中分外看好的龍鳳般配，然而在魂獸族群之中，這種跨越種族的戀情自古以來便是備受詬病。二者的父母，其實早已在自己尚未出生之際，便聯繫同族的夥伴，選擇同種族中最為優秀的代表，為自己定下了娃娃親。也是在緣分的護佑下，二者終才不顧各自父母的強烈反對，走到一起。而那個跟阿輝定下親事的金龍小姑娘，資質也並不比自己差上多少，與阿輝也可以算是門當戶對。即便是在阿輝明確與自己之間的身份之後，她還是始終糾纏著他不放呢。

    因此，至此為止，她對於自己的生命前程，已是幾乎不抱任何希望。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里，望著距自己愈來愈近的兩道紫藍色的暴雷，她再度拖著虛弱的身軀，扯著嘶啞的喉嚨，以微弱的聲線，對身旁的金朝輝龍，呢喃著道：「阿輝…儘管你先前無意說過，在我承受不住的時候，要替我扛…但這兩道暴雷，真的是太過強盛，我已自有親身體會…你可千萬莫要犯傻來替我硬扛，否則，三天之後，你絕無半點希望通過自己的雷劫…其實…那個金龍小姑娘也不錯，對你也好…這也乃魂獸之常情，逝者已去，倖存者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呀…因此，待我死後，你——」

    尚未言畢，皓月靈鳳的話語，便是悄然而止——視線之中，原本俯在自己身旁，一臉關切之色的金朝輝龍，神色忽而變得堅毅決絕起來，竟是遽然起身，踏著堅定的步伐，徑直走到了自己面前，凜然而立。

    「靈兒，你好傻。」走至皓月靈鳳身前之後，阿輝便是悄然回首，眸光之中，滿是堅毅的神色，「我阿輝，雖然是時常喜歡開些玩笑，不怎麼認真，還經常喜歡戲弄別人。但我以自己的生命擔保，對你而言，我從來沒有說過半句假話，無論何時，無論何景，從來沒有。你知道嗎？對你而言，我講的每一句話，都是徹底的承諾、必須履行的諾言。」

    「不，不要……」倏然間，洶湧的淚水，便是當即從皓月靈鳳眼眶中溢出，「你才是世上最大的傻瓜…你不知道，為我攔下這兩道暴雷之後，你定然是將遭重創，甚至當即就將離世啊！就算大難不死，拖著這樣的身軀，你又憑什麼再去接受三日後的雷劫…」

    「靈兒，真的抱歉，我們昔日的百萬年之約，怕是實現不了了。」阿輝微微側身，避開靈兒的視線，將目光，投向蒼茫浩渺的蒼穹之間，「不過，能陪伴你八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零三百六十二天的時間，阿輝也已很是滿足。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借用一句你方才的原話：逝者已去，倖存者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其實，那個銀鳳小伙子，也還是個不錯的——」

    「不，不要！」此刻，皓月靈鳳的情緒，已是全然失控，淚流滿面地探出雙翅，試圖將身前的金朝輝龍移至旁邊，然而，經歷了雷劫的折磨之後，她此刻早已是心力憔悴，又怎有阿輝的力道？倏然間，她只覺整個世界，都已即將崩塌一般。心中的痛楚，相較先前面對那兩道暴雷之際，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靈兒…這接近九萬年時間內，有你相伴…阿輝…死而無悔。」金朝輝龍呢喃著，在皓月靈鳳耳畔之間，道出了最後一語，旋即，便是驟然發力，皓月靈鳳的身軀，便當即是遠遠地被其震到了數十米之外的地處。而後，金朝輝龍仰天長嘯一聲，伴隨著一陣格外嘹亮而悲壯的龍吟，劃破漆黑的天際，前方那兩道紫藍色的暴雷，也與此同時，准准地落在了它的身間……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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