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御醒了過來,大腦一片空白,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輝煌而陌生的星空。
他慢慢的回憶起自己是誰,以及那場殘酷而無趣的戰爭。
人們說災難來臨的時候沒有預兆,人們說,這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沒有天塌地陷,沒有外星飛船,沒有異形怪獸。這個敵人沒有實體,沒有弱點可以讓人類一舉翻盤,沒有超級英雄出現,也有沒什麼戲劇性的輝煌的犧牲能夠一舉挽回人類的敗局。
這是一場毫無激情和感動的戰爭,交火的距離永遠超過視距,無人機和導彈攜帶的彈藥來自化學工廠。無人機飛往所有變異昆蟲和病毒肆虐的地區,灑下彈倉里掛在的殺蟲劑和消毒劑。
士兵就是流水線上的工人,將軍就是實驗室里的科學家。
死亡到來時仿佛一場意外,你失去了戰友,卻不知該痛恨誰……
與其說是戰爭,不如說是工作。每一天都有人被感染,但是沒有關係,會有同樣被感染的士兵把你帶到全是感染者的工廠里繼續工作,直到誘因出現導致病毒發作變得瘋狂之時,就會被士兵殺死,扔進焚燒爐。
科學家們很快確定,那些病毒和細菌不是天然生成的,可也不是人類製造的;一些特殊的奇怪昆蟲和真菌高速進化出來,大量繁殖著,這種進化同樣不可能是天然發生的,也一樣超過了人力所及。
人類確信,有未知的存在導演了這場針對他們的火蟻戰爭。
為了應對無法遏制的疾病蔓延,各國啟用冬眠技術,在兩極建立基地和工廠,讓儘量多的人類進入冬眠艙,以備人力不足時作為替補,盡全力拖延滅亡的時間。無論是工人,教師,專業人士,科學家,士兵,乃至平民,都大批的進入冬眠。
他冬眠的時候,狀況就是這樣,這就是他睡著時世界。
現在他醒了,冰冷的空氣,奇怪而輝煌的星空,還有這個棺材,都很陌生。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冬眠時所用設備,完全不是屁股下面這個,身上也有沒這件奇怪的服裝。
只是睡了一覺,一切就都陌生了起來……
他清醒的很快,沒感到身體哪裡不適,他覺得自己的狀態比冬眠之前還要好上很多,他從來都沒感覺狀態有這麼好過。
身上穿著一套白色的太空衣,頗為臃腫,軀幹圓滾滾的,上面扣著半球形的頭盔罩,透明面罩上全息顯示器在視野下方顯示了一些字幕提示。他扶著棺材,坐了起來。
四周的環境也讓他十分驚訝,他本以為自己會在醫院裡的病床上甦醒,而不是在封凍的河面之上。
他一邊爬出棺材一邊留意頭盔面罩的文字提示:
【宮御...】先是顯示了他的名字。「我的名字?」宮御想到。
【你好,下面向你介紹當下情況。】宮御的疑問剛剛產生,這行文字就取代了之前那行。這個頭盔似乎能夠判讀他的閱讀進度,或者根本就是連接著他的意識,所以能夠適時更新屏顯內容。
【我們是276-1429殖民艦隊,我們在「寰宇戰鬥系統」的倉庫里發現了你的冬眠艙,但是沒有發現你的隨身信息,根據你的記憶掃描結果以及軀體狀況,我們確定你是原生自地球的先古自然人。】
宮御十分震驚,寰宇戰鬥系統?殖民艦隊?
不過,看看這星空吧,即使不熟悉星空的人,看到那個占據了小半個星空漩渦狀陌生星系後,也會知道,這裡很絕對不是地球。
除此之外,河流,森林都和地球上的頗為相似,旁邊的帳篷篝火乃至雪橇,看上去也還頗有地球風格。
但願這是個人類的營地,而不是怪模怪樣的外星人。其他讓宮御不安的,就是不遠處那個趴在冰面上的東西,在暗淡的月光下影影綽綽的,看不很清楚。
他繼續閱讀屏顯,希望能對眼下的境遇有所幫助。
【你原有的軀體保管不善,根據冬眠規則,為了應對未來威脅,經過人理審查委員會的核准,我們為你準備了性能優異的新軀體,將你所使用的舊漢語更新為現代漢語,並附加了高級語言功能。
【你的人格複製率達到98.55%。你的舊軀體將作為歸檔樣本在信息簇得到妥善保存。你可以在當前殖民地行星的信息簇查看。
【根據你的記憶,我們推斷你會有一系列問題,下面將逐一解答。希望在你醒來時能有所幫助。
【你們在地球時面對的敵人名為星靈,它具有智能,沒有物質實體,在行星引力井中生存,能夠藉助恆星引力井進行星際躍遷。它們的來源以及在宇宙中漫遊的目的均尚未知曉
【地球淪陷後的歷史處於空白,沒有人類活動記錄,這期間的一切事物由寰宇戰鬥系統負責。】
地球OL關服了?宮御心中苦澀,那裡還有很多他在乎的人,雖然冬眠前就知道很可能這就是永別,但預想成為現實的時候,仍然難免難過。
【距現在七千九百地球年時,大批人類活動記錄出現,星靈的部分特性被解析,獲得了星際航行科技,並建立了殖民艦隊,在沒有星靈出現的宜居星球建立了殖民地。
【同時成立的清掃艦隊將使用針對性裝備處置所有被發現的星靈。
【你所在的殖民地建立於距現在兩千五百三十地球年之前。行星地表加速度0.8g,轉軸傾角27度,公轉周期……
【將你安置在本殖民地後,殖民艦隊將前往比鄰星。根據冬眠規則,你將持續冬眠,直到被意外中斷,或當地冬眠規則得到相應修改。
【冬眠艙感應器剛剛發現星靈反應,冬眠艙能量即將耗盡,判斷符合意外中斷的條件。剩餘能量提供的反應場能夠在兩地球日內壓制附近的的星靈影響。
【確認星靈威脅解除前,請原地待援,冬眠艙內有自衛武器和食物,請妥善使用。祝好運。】
要冬眠的時候,經歷了末日災難磨練,他認為自己能微笑面對任何未知的遭遇……現在看來,並不能夠。此景此景,思緒萬千,心中如有千言萬語,最終匯成了一個有力的表達:「草!」
他自認是個有禮貌的人,所以這一聲來自舊漢語的嘆息並非咒罵,而僅僅是一句感情充沛的感嘆。
從他的時間軸看來,明明昨天還在地球末日求生,而今天就穿越無窮宇宙到達異星了,前半生的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除了那個末日夢魘……似乎仍舊陰魂不散……
好吧,先拿到武器再說!宮御強自振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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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樹林裡的老頭看著他的「先祖」從棺材裡坐起來,繼而爬出聖棺,穿著詭異的白色盔甲,然後這個被他的部族崇拜了幾百年的先祖就不動了,似乎在等待什麼……他覺得喉頭髮干,渾身冒汗……
先祖無所不知,準確的時間,周邊的地形,所在的位置,甚至能預知天上的風雲變幻,這些僅僅是先祖對部落的一點憐憫。
同時,先祖的威能再次顯現,那個褻瀆了聖棺的艦娘,在先祖的無形威能下張皇逃竄,如同見了鴨子的青蛙一樣匍匐在地,身為艦娘的高冷和雍容一併摔碎在冰面上,甚至先祖都沒有甦醒!
他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幾十年來極少出現的想法——後悔,他非常後悔,自己真是昏了頭了,敢打先祖的主意……冷汗讓他渾身濕黏起來。
念頭連轉,他想到,也許全知的先祖也許早就預知了自己的所有所做作為?否則又如何能夠把先祖從部落中帶出來?而且自己居然毫髮無傷!
是的,先祖需要我!這個敦實的老人淡定了,先祖是仁愛的!他決定現在就走出森林向先祖朝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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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艦娘伏在冰面一聲不吭,緊盯著那個聖棺,精緻的面孔仿佛被寒霜凍結,莊嚴更甚往日,只是這種莊嚴也限於脖子以上,畢竟……像青蛙一樣趴在那裡,再怎麼說也是莊嚴不起來的。
眼下,她渾身發抖,因為她幾乎要嚇尿了,本能的逃避之後,不是應有的冷靜,反而更深的恐懼,後怕,那種讓她痛徹心髓的感覺,差點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個人類從裡面出來……一個和她從前見到的那些有所不同的人類。
自從她誕生後第一次見識到人類,她就覺察了自己和同伴的不同,她沒有對人類的刻骨仇恨,沒有那種發自生理上的虐殺人類的慾念。同樣是殺人,她並未從中獲得多少快感,只是從眾罷了……然而她的同伴們卻以此作為生存的意義。
她沒有那種想要虐殺人類的心癮。並且對人類頗有好感,也許是好奇心所致,也許是出生的姿勢不對,總之這一點和同伴不同。
雖然對人類有點好感,很矛盾的,依然覺得所有人類的血管里都流淌著讓她厭惡的東西,或或濃烈,或淡薄,在極少數人甚至相當的微薄,不過總能被感覺到。
她知道,那是人類的原罪,真祖被人類殺死並轉生之時,留給人類的血脈詛咒,所有血管里還有血液流動的人類,都無法倖免。這是她的同伴們賴以替真祖復仇的信標,讓她們趨之若鶩,一見之下就會失去理智的東西。
然而在這個人身上,那種信標並不存在,她感覺不到任何討厭的東西,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親切。透過他的頭盔面窗,她看得清那個人臉龐,她的心莫名悸動。
過去,她因為對人類有著和同伴們不同的觀感而越來越不合群,直到和同伴們大打出手,最後自己一個人來到了這片冰冷孤寂的海域,平靜而孤單的遊蕩,離開群體之後,孤零零的她越發的想要親近人類,若是存在著沒有沒有那種討厭的詛咒的人類,就更好了。
現在,一個沒有詛咒的人出現了,她認為,這是真祖的某種暗示……
心神安定下來,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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