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冷冽的聲音喚醒了他的思緒,宋九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道歉,轉過頭看見了他在這個小世界的任務對象。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十分俊美,雙眼被白色紗布纏繞著,臉龐線條柔和。
雖是溫柔的長相,渾身卻散發著一種冷淡疏離的氣息,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三分溫柔,七分冷漠。
男人的內心是封閉的。
幾乎是在看到任務對象的一瞬間,宋九這般想到,意識到自己盯著男人看了太久,連忙開口自我介紹。
「紀先生你好,我是新來的護理宋九,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
那嗓音輕柔而溫潤,仿佛春風吹拂在耳畔,透露著一股溫軟無害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紀寒呵斥的話語在嘴邊來來回回打轉,遲遲難以脫口。
似乎覺察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男人朝宋九的方向偏頭,眉頭微微皺起。
自從自己失明後,他意外獲得了一項特異功能——能夠感知到別人的靈魂,甚至能分辨出不同靈魂的氣味。
很多所謂的親朋好友前來醫院看望,對他表示慰問。
表面上說著安慰的話,內里的靈魂卻是臭不可聞,令人作嘔。
他們的靈魂是灰色的,有淺灰,有深灰,顏色程度雖然略有差異,但無一例外,都散發出一股腐爛的臭雞蛋味。
虛偽至極。
就連父母和大姐的靈魂也只是幾乎透明的白色,像白開水一樣沒有什麼的味道。
但是,面前之人卻格外不同。
整個輪廓都溢散出淺金色的微光,暖暖的柔柔的,像是一個小太陽照得人舒服愜意,再急躁的心都變得寧靜祥和。
這個人很特別。
但那又怎樣,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頂多有點意思。
「做你該做的。」
「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進這間房間。」
男人冷冷地丟下一句,控制輪椅離開了。
任務對象好像不太好相處,宋九垂下眼帘,默默得出這個結論。
「剛才你不該對他這麼凶。」
「心疼了?」
臥室里明明只有一個人,卻響起了兩道不同音質的聲音。
男人無奈地自言自語:「…這很不禮貌。」
「他很特別,不是嗎?金色的靈魂耶,真有意思。」
輪椅上的那人輕啟薄唇,卻發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嗓音,低沉磁性,夾雜著一絲明顯的惡劣。
黑暗中,男人面部肌肉不停的抽搐,一會兒溫柔似水,一會兒又變得邪氣無比。
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樣。
「真是太漂亮,太乾淨。」
舒緩低沉的音質,很容易勾起人心底的慾念,誘人犯罪。
「那麼純淨的靈魂,要是被弄髒了,場面一定很精彩…」
「光是想想,我就很興奮!」
男人五官扭曲了一瞬,而後像是變了個人,氣質頃刻轉變得溫和,只是這溫柔中多了幾分苛責。
「不要動他,他是無辜的。」
「之前那些人本性醜惡居心不良,你捉弄趕走他們,我從不阻攔。但這次,他是善良的,我勸你好自為之。」
「若你實在不聽勸阻執意這麼做,以後我都不會再讓你出來。」
「…威脅我?」
低沉的嗓音陡然陰冷的下來,讓人不寒而慄,死一樣的沉默在房間裡吐絲結網。
突然,空氣中響起了一個古怪的音調。
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輕呵一聲:「放心,在我失去興趣前,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男人皺眉,沒有再說話。
次日清晨,宋九很早就起床洗漱,下樓卻發現有人起得比他還要早。
「醒了就來吃早飯。」男人聲線溫和,輕輕地喚道,碎發略微凌亂,嘴角的笑意給人親切溫暖的感覺。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完全不同於昨天的冷漠。
宋九有些遲疑,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吃涼的傷胃,快過來,好久都沒人陪我一起吃過早飯了。」餐桌旁的那人神情里透露出幾分落寞孤寂。
宋九這才連忙走過來坐下,看著男人熟練的拿起餐具,又熟練的將其歸位,動作沒有一點阻塞,這是要練習多少次才會有的流暢度啊。
舉止間彰顯出世家子弟的優雅從容,不難想像,若是雙目完好,又該是多麼完美迷人。
男人微微側頭,表情有點擔心:「是飯菜不合胃口嗎?你好像沒怎麼吃。」
「…不不不,只是起床後習慣的發呆。」
宋九回過神來連忙擺手否認,臉蛋上飄起一抹可疑的紅暈,對於任務對象太好看以至於自己看呆了這件事,感到些許羞恥。
「那就好。」男人沒有多說,控制輪椅上了樓。
宋九吃完早飯,把餐桌收拾了,就不知道該幹什麼。
三餐由專門的廚師來負責,在規定的時間裡做完飯便自行離開,別墅的衛生也有清潔人員定期打掃。
而他的工作任務很簡單,主要是處理一些雜事,保證能夠隨時待命。
宋九坐在沙發上,心理上感到有點不適。
就算是白天,別墅里所有的窗簾都是關上的,又沉悶又壓抑,長期生活在封閉的空間裡,即便是健康的正常人也會生病。
宋九皺眉,想拉開窗簾將陽光透進來,又擔心刺激到男人,便任由窗簾關上。
但轉而又想了想,伸手將窗戶打開了,至少透些新鮮空氣,不至於那麼悶人。
男人回到臥室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直到中午也沒有任何動靜。
宋九逐漸生出些擔憂來,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他來到主臥門口,敲了門但沒有人回應。
便有些焦急的呼喚。
「紀先生!紀先生!您還好嗎,別不出聲好嗎,我很擔心您」
裡面依舊沒有動靜,他咬咬牙,剛要準備踹門,房間裡傳來了花瓶落地的破碎聲。
那人的嗓音像是抑制著什麼,痛苦中夾雜著幾分煎熬:「不用管我,你自己去吃飯。」
宋九還是不放心:「可是…」
砰的一聲,門板被什麼東西砸中,發出巨大的聲響,嚇得他後退了一步。
裡面的男人暴怒:「聽不懂人話嗎?!滾遠點!」
或許是被嚇懵了,又或許是害怕,屋外徹底沒了動靜。
果然,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男人痛苦的蜷縮在一起,淋漓的大汗打濕了衣服,五官扭曲猙獰,仿佛正在遭受著莫大的酷刑。
沒過一會,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一道柔柔的嗓音傳了進來。
「紀先生,不吃飯會傷胃,吃涼的也會傷胃,我把飯菜放在門口,您保重身體」
見裡面沒有反應,宋九抿唇,將盤子放在地上便離開了。
失去雙眼,意味著再也不能繪畫,什麼也做不了,這麼樣的我跟廢物有什麼區別?
房間裡,男人什麼也聽不進去,痛苦的捂住耳朵。
鮮血在纏繞雙目的薄紗上暈染開來,綻放出兩朵鮮紅的血花,到最後竟是疼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間,男人面無表情的坐了起來,渾身上下散發滲人的寒氣,冷冷嗤笑。
呵,懦夫,沒用的廢物,連這點打擊都受不住。
「…不過懦弱一點也好,不然…我也就不會出現了…」
黑暗中,男人喃喃自語,勾起的嘴角透出幾分看淡世俗的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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