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側身準備下車請秦漫離開,顧詩情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無妨。其實她也訝然於秦漫的冒昧造訪,但眼看秦漫這一身艷壓群芳的精心打扮,她也很有興趣聽聽秦漫想說些什麼。
周頌見狀,只好與司機一同下了車,將車內空間完全讓給兩人交談。顧詩情自然地從包里拿出粉餅,用粉撲輕輕地拍在臉上,餘光似能窺見秦漫目光灼熱的雙眸,「秦小姐,無事不登三寶殿。」
秦漫雙手交疊,微微側身,她醞釀著要說的話語,但此刻真的到了顧詩情面前,她卻顯得思維極為混亂,「你知道我和芮以琛的事,作為地下情人熬下去有意義嗎?這些年,你也賺了不少錢了,就算沒有他,你也能過得很好。」
她脫口而出的話讓顧詩情正在補妝的手微微停滯,繼而像沒聽到一般,一邊補妝一邊問道,「我想,芮以琛不知道你來找我,你這應該是個個人行為。」
秦漫不置可否,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個好的富商,或者乾脆出國定居,怎麼樣的人生都會過得精彩。你已經是人生贏家了不是嗎?」
顧詩情紅唇微勾,眼角流露出不易察覺的一抹嘲諷,「秦小姐知道我跟了芮總多少年嗎?秦小姐知道你所看到的華豐集團最初只是普通寫字樓里的一間辦公室?你問我為什麼不走,我奮鬥了這麼多年的東西,是說易主就能易主的嗎?」她話鋒一轉,「秦小姐你的條件得天獨厚,真的很漂亮,但你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秦漫緊緊盯著她,這讓顧詩情的姿態更為鬆弛,她噗嗤一笑,似是譏諷也似是自嘲,「我為什麼不驚訝對不對?因為在你之前,還有好幾個和你一樣突然找上我的。第一回可能還有些危機感,多了麼也就習慣成自然了。我知道芮總不會只有我一個女人,那我就扮演好我的角色,你知道我和你之間是沒有任何敵意的,我們只是不同。」
她看向秦漫,秦漫的臉因她的話變得更加慘白,多麼精緻的一張臉,白皙得近乎透明,她繼續說道,「你想占有他的全部,包括芮太太這個名分,很可惜我見證過前面太多人的失敗,芮總一直離不開我,也許恰恰是因為我懂得自己的位置,不會索求不屬於我的東西。用你的眼光來看,我如今功成名就,就有可能是你的競爭對手。」她笑著擺了擺手,「千萬不要這麼抬舉我,你的對手人真不少。只是我信奉花無百日紅,紅顏易衰,當你老去了,芮總還會這麼寶貝你嗎?但我不同,我只是紅袖添香,最終他只會把有用的放在身邊。」
秦漫眼裡划過一抹不甘,「就是有你這樣的女人,才放縱了男人的不知收斂。我真沒想到,顧小姐骨子裡是這麼卑微的人。」
顧詩情沒有一絲不愉快,她語氣和煦溫柔,似是拿出了對待孩童的耐心,「每個人的活法不同,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螻蟻,也許正是他看我順眼之處。秦小姐,你如果想在他身邊待更長時間,那的確要跟我好好學習一下如何伏小做低,給人彎腰。」
「我不會活成你這個樣子的,你和芮以琛都讓我覺得噁心!」秦漫的眼眶猩紅。
顧詩情輕輕嘆了口氣,「你應該也過得很不容易,但你已經是他的人了,還能怎麼樣呢?回你的娛樂圈?可能嗎?也許正是因為我都看到了,才不想與你為難。我們女人之間其實沒多大點事,無外乎是圍著一個男人轉。秦小姐怎麼行事是你的自由,但芮總我是從二十歲跟了他,他的脾性,一喜一怒,我都極為熟悉,別人是無法改變他的。」
秦漫咬著唇,絲毫不覺疼痛,「那我倒要謝謝你,和我共享一個男人了?」言語中儘是譏諷。
「如果氣憤能解決問題,人們就沒有那麼多糾紛了。」顧詩情始終面帶友善。
「你就不怨他嗎?」秦漫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她原本要好好把控主場,讓顧詩情無地自容,明白她是阻礙在他們之間的唯一障礙,卻被顧詩情的繞指柔將她的自信全部掏空,她甚至打量著顧詩情的舉手投足,她優雅而不失得體,反觀自己,倒是徹底被比了下去,這個認知讓她心頭一痛。
顧詩情聽到這話,眼波流轉,這話她是誠實的,但她知道秦漫不會信,因為他們兩個人的原生家庭天差地別,秦漫又怎麼會理解顧詩情是從怎樣的家庭枷鎖中,掙脫而出的麻雀。「我不怨他。」
秦漫笑的倉皇,她的一隻手打開車門,僅留下一個單薄的背景,她幽幽地說道,「我不是因為他姓芮,才在一起的。」
緊接著是一聲清脆的關閉車門的聲響,她沒有等顧詩情的回應,徑自離開,獨留顧詩情一人失神的在車內喃喃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自願的。」
*
秦漫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但她渾然不覺,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仿佛周邊的喧囂與她無關,她只是獨自行走的一個影子,找不到任何容身之處。
她哭花了眼妝,打開手機,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聯絡的人,她想要給父母打個電話,但對於父母,她空有一顆報喜不報憂的心,她呆滯的望向天空,她的父母都是正直勤勞的人民教師,他們清清白白了一輩子,如果有一天她不在這個世間了,有人告知他們二老,他們的女兒是富商的地下情人,想必父親剛直的性格連墓碑都不會給她立。
這痛苦的認知瀰漫著她的腦神經,她渾渾噩噩地回到芮以琛安排的平層套房。還未換衣服,就又開了一杯紅酒,抱著酒瓶低泣著,她望向全身鏡面前的自己,當愛與恨交織在同一個人身上,竟能讓另一個人變得面目瘡痍,迷失自我。
她瘋狂地拍打著鏡子,任由鏡子隱約中顯露道道裂紋,刺傷她的縴手,兩分鐘後,她看到了層層鏡片中破碎的自己和血液混合一起,她突兀地看著那流淌的血花,好似是心的眼淚。眼前的血花似乎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變得喜怒無常,她宛若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芮以琛,你想逃避問題,你想冷處理,那你怕什麼,我就會來什麼。我會跟你,不死不休。」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在說給自己聽,但也好像是透過破碎的鏡子說給芮以琛聽,仿佛惡魔在耳邊的低語,聲聲泣血。
*
市委大院,芮宅。
在空蕩的大廳里,突兀地響起一陣座機鈴聲,保姆從廚房而出,接過座機的聽筒,「餵?找哪位?」
門崗處的衛兵看著秦漫婷婷裊裊的身影,轉而接通了芮市長住宅的電話,詢問有客人來訪,保姆沒有聽說過秦漫,秦漫這時幾步上前,試圖接過聽筒,雖被衛兵阻止,但她大聲說道,「我是芮以琛的女朋友秦漫,今天特意來拜訪芮市長,可能是以琛忘了和家裡交代,要不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
她的話透過聽筒傳來,保姆在芮家工作多年,聽聞對方這麼說,沒有再做他想,「讓她進來吧。」
衛兵還是依照慣例讓秦漫做了訪客登記後,才安排人引領她前往芮宅。
市委大院內一片靜謐,穿過古樸的大門,映入眼帘的是院子裡精心修剪過的綠化植物和草坪,一座座宅院紅瓦白牆,氣派非凡。她理著自己的思緒,不斷提醒自己,只要結果是她想要的,過程曲折一些也沒有關係。
在距離芮宅還尚有一段距離時,一個穿著整潔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她遠遠的就看到了秦漫,果然和電視上的明星美女一樣,實在是個漂亮的不可方物的人,暗道芮公子好福氣。
「秦小姐,您好,我是芮家的住家保姆,你叫我李姐就可以了。芮市長下午恰好公休,請跟我來。」
秦漫輕輕點頭,表現的落落大方。她跟著保姆饒過噴泉,踏上幾節台階,芮宅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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