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界 第19章 遁法與波粒二象性
太陽懸掛在空中，將地面照出一個個斑駁的影。
腳尖的前邊一寸，是一條寬約一指的白色的線條。後腳接近半跪，身體下蹲，雙手撐在地上，崇昊天的目光，遙遙的看著遠方。
二十分鐘的時間裡，繞著這個操場跑完六圈……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到？然而，明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那一刻，他竟是清楚地知道，小寒老師是認真的……異乎尋常的認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了更遠、更遠……
算了！既然，這是自己在這個曾經給予自己夢想的最後一天，那麼，就把這一跑，當做是自己過去的終結。既然把握不住過去，既然把握不住未來，那就全心全意的，把握住這一時、這一刻。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問，只有自己，至少在這一刻只有自己。
呼吸漸漸的平穩，眼眸更加的銳利，身體慢慢的沸騰了起來，體內的血液就像是在摩擦！靈魂仿佛在升華，意志提高到了極點，專注，專注，每一思，每一想，都在高速的轉動。二十分鐘，六圈！忘卻了周圍的一切，他的腦海中，快速的計算著接下來需要的速度，一圈後的……兩圈後的……三圈後的……四圈後的……
但是不夠，還不夠……重新調整，重新規劃……一開始的速度、一圈後的速度、兩圈後的速度、三圈後的速度、四圈後的速度……有點困難，但是一定要做到……然後是五圈後的速度……最後一圈的衝刺……
無論如何都要做到，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戰勝自己，完完全全的戰勝自己。
他箭一般的沖了出去……
***
男生的突然衝出，讓許多同學都嚇了一跳。而隨著他一圈後的速度、兩圈後的速度，更是讓一些同學目瞪口呆，為什麼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塵土，在他的腳下飛揚，汗水，在太陽下揮灑！遠處投來的目光，建築拋下的倒影，全都在自己的世界中遠去。
三圈過去了，心跳開始加速，身體進一步燥熱，一如自己事先的計劃，但是不能慢、更不能停。調整呼吸，調整步伐！精神進一步集中，控制自己，升華……不斷的升華……
「他在做什麼？」操場的中央，水星小菡睜大了眼睛，「他瘋掉了嗎？」
「好像是小寒老師跟他說了什麼？」聶承顏在她的身邊猶疑著。
兩條平行的白堊線的中間，水星小薇越跑越慢，有些發呆的看著從她的身邊，如同豹子似的飛速而過的背影。「這位同學，這是看別人跑的時候嗎？不要去管別人的速度，這不是體育比賽，你管別人做什麼？精神給我集中一點！」小寒老師的叫聲傳入了她的耳中，嚇了她一跳，讓她趕緊繼續往前跑去，悄悄的扭過頭來，小寒老師卻是衝著別人叫喚。
教訓完從面前跑過的一名學生，體育老師扭頭看向已經跑到了操場另一邊的、即將退學的男生，這一刻，那男生的世界仿佛已經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在他的周圍，世界都像是在圍著他打轉。明明已經衝過了第四圈，明明已經達到了他過往的極限，但還是在加速、加速……
「什麼叫不可能？」男孩將手中的骷髏頭手杖在自己的肩上敲啊敲，「這不是做得到嗎？」
身、心、意的高度集中，想要超越自己的主觀帶動了懷疑自己的客觀，終於進一步的提升了男生的潛能。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原本以為怎麼也無法達到的極限，竟然就這般被超越，但是還不夠，還不夠。意志、精神、身體進一步升華，不斷的升華……
***
幾條雲絲從天空飄過，在操場圍成一圈的跑道中央，那蒼翠色的草地上，投下扭曲的紋痕。
隨著雲絲的飄過，紋痕往前方移去，抹過了那豎在草地一隅的單槓、雙槓、以及其它各式各樣的器械。用作跳遠的、方形的沙坑，突然間多了兩條細痕，一名學生落在沙粒上向後一坐，撲的一下，又把細痕壓扁，再起身時，就多了一個橢圓形的小坑。
一名男生仰躺在草地上，胸膛不斷的起伏，他閉上眼睛，感受著此刻心靈深處的寧靜。就像是潑墨後的留白，身與心都達到了微妙的平衡，奮鬥過後的餘味，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整個心靈都在沉浸中攀升到頂點的奇妙感覺。
遠處的綠茵地上，幾名女生正在坐著聊天。其中一人疑惑的問道：「跑步的時候就是在跑步、休息的時候就是在休息，只有這樣子，才會被老師叫出來，自由活動。那為什么小菡同學也能夠自由活動？」
其他人也不由得一同往水星小菡看去……是啊，為什麼這個上課不是睡覺就是做小動作的人，也可以像邢澤一樣，被老師叫出？
水星小菡哈哈的笑著：「上課睡覺的時候，我可也是認認真真的上課睡覺，做小動作的時候，我可也是認認真真的做小動作，誰都吵不到我的呦。」
其他人：「……」竟然無話可說。
另一邊有哨聲響起，他們的體育老師，把一名同學叫到了他的面前，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跑道上，一名男生趴跪在地，不斷的喘息，一名同伴拿著礦泉水瓶給他送去。天空中的雲絲終於從操場的上空飄過，空氣越發的顯得燥熱，然而整個操場居然有一種寧靜而又安詳的感覺，就像是春天裡冰雪方自融化後的曠野，那安靜的大地，已在深處孕育著蓬勃的生機。
不知不覺，下課鈴響了起來，更遠處、另一邊的操場上，傳來哄然的響動，然後有更多的學生跑出，也不知在那個班上發生了什麼。他們的體育老師吹響了哨聲，把他們全都叫到了一塊，緊接著就宣布下課。當然，因為今天下午全都是體育課，所以大家也沒有太多的激動。
鈴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在漂亮女班長的帶領下，全班同學隊列齊整的排在了一起。比起上一節課剛開始時的喧囂，此時此刻，大家卻是安靜了不知多少。每一個人都在看著他們前方，明明年紀比他們都要更小的體育老師。體育老師左手叉著腰，右手依舊拿著他那根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骷髏頭手杖，略抬著頭，看著面前的同學們：「雖然是體育課，但是在上課之前，老師需要跟大家講解一下，與『遁法』相關的理論基石。」
與遁法相關的理論基石？同學們對望了一眼。
「大家都知道，華夏術法的產生，雖然可以回溯到夏商時期甚至更早，但真正在理論上形成相對完整的體系，卻是在戰國時期，由鬼谷子整理出來的，再有後人加以補充，這也是現在的所有遁法，又稱作鬼谷遁法的原因。而鬼谷遁法的理論基石，主要從《道德經》和《陰符經》發展出來。那麼，修煉遁法的第一步，大家知道是什麼嗎？承顏同學，請你說一下！」
「通過身心的調節，溝通內外，感知到天地間的陰和陽！遁法的理論基礎就是，萬事萬物都存在著陰陽兩面，所以每一種遁法又都存在著陰遁和陽遁。陰陽之間轉換的過程，是一切遁法的本質。其中，神遁是陽遁的極致，鬼遁是陰遁的極致。其它遁法，基本上都是『抱陰而負陽』，水火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變化……這些就是遁法運作的原理！」
「承顏同學說的很好！」陽小寒鼓掌，「那麼，誰能夠用現代科學，把承顏同學說的這些解釋一下？」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
用現代科學……解釋遁法？
事實上，即便是科技已經開始大發展的今天，對於「陰陽」這種籠統的事物象徵，仍然只能用含糊不清的語言來形容，就像是中醫里的「五行」、「虛實」一樣，很多時候，你知道它是有效的，但就是無法從根源上說清它為什麼有效，之所以能夠使用，全是靠著前人的一次次實踐和經驗積累。
用現代科學來解釋遁法本源，就算是神州大陸上屈指可數的超一流遁法師也無法做到。
可以說，在現在的認知中，遁法根本就屬於「玄學」的範疇。然而，雖然屬於「玄學」，但為了使用它，卻必須把它當成「真實」，於是就造成了許多初學者心理上的衝突和矛盾，甚至造成太過優秀的學生，反而因為無法從科學和邏輯上進行理解而怎麼也無法學會的情況。
現在，小寒老師卻讓他們用現代科學，來解釋遁法的根源？
「那麼，就由小寒老師來向大家解說吧！」體育老師拿著骷髏頭手杖，「遁法的基石，出自於《道德經》中對宇宙的解釋，以及『內』和『外』的溝通，其中最關鍵的一句話是『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中的『孔』，就是我們打開自身與外在的橋樑，是內與外溝通的渠道，而『道』就是古人認知中的宇宙的本源。『道之為物，惟恍惟惚』的意思是，宇宙中的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也就是『陽』和『陰』。又或者說是『恍』和『惚』。『恍』的右邊是光，代表宇宙粒子運行中的光波性，『惚』的右邊是忽，代表著宇宙粒子自身所包含的混沌性，又或者說是粒子性，沒錯，從現代的物理理論上來看，『恍』和『惚』，就是宇宙粒子的波粒二象性！」
宇宙粒子的波粒二象性？所有學生，吃驚的看著他們的小寒老師。
「這個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具有光波性和粒子性兩種性質，這就是物質的『波粒二象性』！『恍』和『惚』都是心字旁，代表著心靈的直觀，古人沒有我們現在的科技手段，只能通過打通身體內外，讓自身心靈和外在宇宙彼此溝通的神秘方式，從而理解宇宙的本源，發現這一現象，但因為是通過自身心靈的主觀認知，在古代的條件下，無法通過實踐的手段來證實，所有才說是『玄之又玄』，但是現在，微觀狀態下宇宙粒子的波粒二象性已經開始在技術上被逐步證實，從客觀中，開始驗證了古人的主觀猜測，這也就意味著，以此為理論基礎的遁法，也將逐漸脫離『玄學』的範疇，從而轉向可以觀測、檢驗的『科學』的範圍，大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體育老師的雙手，往兩邊慢慢的攤去，「遁法，不再是神秘學，它是實實在在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真實』！」
一些學生，還無法從老師的話語中，體悟到太多，而一些知識面更廣的學生，卻已經目瞪口呆，其中就包括了崇昊天。就算在其它課程上，也具有良好基礎的他，深深的明白，在小寒老師的話語中，即將打開的、遁法上的廣闊大門。主觀上的陰陽和客觀上的『波粒二象性』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這就意味著，遁法上的『科學』之門，將就此打開。
他仿佛感受到了，一個個粒子在自己周圍的跳動，它們不但是真實的，而且是無處不在的。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體育老師繼續解說著，「當宇宙粒子展現出它粒子性的一面時，光波性的一面會被削弱到難以觀察的地步，但是即便如此，它光波性的一面仍然是存在的，所以說『其中有象』，就像我們身邊的這些石頭、沙粒，它們同樣存在著『光波』的性質，散發著我們肉眼無法看到的輻射。同樣，當宇宙粒子展示出它光波性的一面時，它也仍然具有著『粒子』性的一面，就像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陽光，它實際上仍然是有質量的，只是快得讓我們無法捕捉。而把自身可以控制的『自然』，從粒子性轉向光波性，構建『鏡像』，這個就是陽遁，從光波性轉向粒子性，構建『物體』，這個就是陰遁。通過陰遁與陽遁的不斷切換和變化，施展出不可思議的術法，這個就是『遁法』！」
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體育老師輕輕地拍了拍手：「好了！今天老師就講到這裡，大家可以繼續跑步，也可以坐下來，把老師剛才說的話好好的想一想！解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