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靈之歌 第二章風雨中的融合

    阿拉文這個名字，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來頭。它的意思在人族的語言中找不到什麼特別的詞，大概意思是純潔與堅強。如果你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精靈國度，就會知道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精靈族女孩的名字。

    對，我記得我身體的一部分曾經是一個精靈族的女孩。18年，相比於精靈族1的漫長壽命來說只是一瞬，然而我只體驗了18年的無憂無慮的叢林生活，就不得不開始面對殘酷的世界了。那時我所在的部族和鄰近的部族正好有一場小規模的紛爭；對，你沒聽錯，精靈之間有的時候也會自相殘殺，只不過這種情況比較少見而已。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多半是由於不小心玷污了對方的神廟或者獵殺了對方的神物，而這時恰好又沒有主持公道的長老來穩住局面，於是雙方的仇恨越積越深，總之最後發生了戰爭。我和母親走散了；後來我才知道母親為了找到我而拿起精靈弓箭上了戰場，一邊打仗一邊探尋我的下落；再後來為了守護我們的村子而英勇犧牲。不久這次戰爭就結束了，雙方都覺得得到了補償；雙方的烈士們也被安葬並被逐漸淡忘，當初立下的紀念碑也早已倒塌在亂石間散座灰塵。

    （1：其實精靈族並沒有外界所傳的永恆的壽命。由於地理位置、生存環境、生活方式的不同，全世界精靈的一般壽命在一百歲到三百歲之間。）

    我當時是被對方的一個戰士俘虜了；他們待我還不錯，因為精靈族的本性讓他們不忍心傷害一個小女孩。他們只是限制我的自由，但給予了足夠的食物和舒適的住所，還時常有各種首領來看望。那時我急切盼望戰爭結束：一般情況下，仗一打完，雙方就會交換俘虜，彼此相安無事。然而等到停戰的那一天，意外發生了。

    一個長官認為一個小女孩應該打扮得漂亮點，交換俘虜時也體面，能向對方顯現出和平的意願。於是他讓一個士兵帶著我前往一個不遠處的集市。那個士兵人非常好，他也有一個比我小一點的女兒；他說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他的女兒可以像我一樣快樂、堅強。一路上他給我講了好多事情。可能是說得太投入，或者是沉浸在戰爭結束、終於可以回家見妻兒的喜悅中，從而沒有注意到路邊隱藏的危險。

    那是臭名昭著的塔辛莫2，一個遊蕩於野外的強大怪物；近來由於戰爭而使此區域的防衛力量銳減，使其得以在這附近出沒；它長著惡魔般的犄角和魔鬼般的爪子，碎裂的鱗甲覆蓋它的全身，尾巴就像一把長鞭，它的眼裡似乎冒著紅光。我至今無法忘記它的模樣，當時它從草叢中衝出來，一拳擊碎了沒有防備的士兵的腦袋，腦漿濺了我一臉。我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那怪物把我抓起來，帶回了它的住所。

    （2塔辛莫：精靈語意為醜陋而又強大的怪物。很多怪物都叫這個名字。）

    那是一個黑暗潮濕的山洞，裡面堆滿了各種屍骨，和長輩們講的故事一模一樣。然後那怪物把我放好，用它那長長的濕潤的舌頭舔幹了我臉上的液體。當時我回過神來，開始尖叫。那怪物似乎也不知所措，用它那粗糙的大爪子捂住我的嘴。我叫累了，坐下來傷心地大哭。

    那怪物圍著我轉，發出各種奇怪的鼻音。

    精靈族的18歲可是很小的年齡。我邊哭邊喊「我要媽媽」。喊了很多次，結果那怪物嘴裡也跟著嘟囔「媽媽」。於是我從驚恐轉為驚奇。我瞪大眼睛看著這怪物。塔辛莫看到我安靜下來了，於是一遍一遍地重複「媽媽」這個詞。然後我笑了。但是就在這時，從洞外衝進來幾個狼人族3的戰士。他們用長矛刺穿了塔辛莫的腿，把他捆起來帶走；同時也順便帶走了我。

    （3狼人族：森林外圍的一個成員廣布、比起矮地精有稍高的文明程度的群居種族，具有狼的特徵，但又具有相當的智慧，平時無所事事，打起仗來勢頭很猛。）

    於是我來到了狼人族的營地，再也沒見過塔辛莫。狼人們也沒把我怎麼樣，但是顯然沒有在精靈族那裡待得舒服。後來我得知，狼人派了人去精靈族的地盤談判，要求以三頭鹿來換。這當然不是過分的要求，那邊很快答應了。經過之前的這些輾轉，我里我們部族的營地已經有三天步程之遠。狼人們派了一艘小船送我回家，順便接那三頭鹿，因為他們知道鹿不會乖乖地跟他們走三天回來。

    但是這小船的首領過於自傲；他竟然邊開船邊喝酒。迷糊之間，他把船開到了離海岸較遠的地方；於是不幸地，遇見了海盜。那首領連眼睛都沒睜開，就被悄悄登船的海盜切了脖子，其餘船員要麼戰死，要麼被俘。我也被他們帶到了大船上。

    海盜們可沒有那麼矜持；他們中的大部分連野獸都不如。後來我才知道這些是野海盜，而「正規的」海盜是有一定的組織性的4。剛開始他們在船長的督促下還保持著一定的風度，只不過投來令人發怵的眼神而已，再後來，連船長也不管了，船員們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有一次晚宴過後，他們趁著酒興，撕碎了我本來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清楚地記得；海上風暴交加，船體搖曳不定。

    （4：當時海盜們在各大洋的主要活動區域形成了幾個風格不同、利益交織的海盜組織，較強的海盜組織的成員素質普遍較高，甚至可以比擬當時一些國家的海軍正規軍，戰鬥力驚人。野海盜沒有組織性，戰鬥力也不高，主要活動於近海岸。）

    精靈女孩阿拉文的經歷先暫停一會兒，因為也馬上要結束了。現在我們來說說那條同樣年幼的鯨魚。

    我是一頭單純的虎鯨，游曳在各大海洋中，每年跟隨者洋流、順著固定的路線尋找食物，儘量躲避著人類或者其它種族的船隻。他們有一種捕鯨船5尤其危險，我的很多同類都死在他們的長矛下。有時我也很好奇，陸地之上是怎麼樣的一種景象。

    （5捕鯨船：各大帝國都有自己的捕鯨船隊；很多海盜船也兼具包括捕鯨在內的各種功能。）

    我也清晰地記得，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跟隨母親在這條路線上經過的第十八個年頭。海面之下還算平靜，但是當我在海面上浮窺時，那景象著實嚇壞了我。波濤洶湧，電閃雷鳴，而我又由於還沒長大，體型較小，受到海面激流的強烈影響，變得慌亂起來。倉促中，我在海面下看到了一坨黑乎乎的龐然大物。我想當然地以為那是母親，於是興奮地游過去，然後才發現那是一條船。等我發現這一點是已經晚了。我聽到船上的人大聲呼喊，我記下來了他們喊話的內容，後來知道喊的是「船下有一頭虎鯨！」一般情況下，在這種暴風雨的環境裡，他們是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的；然而那天不知怎麼了，他們在船上站都站不穩，竟然扔了好幾個魚叉下來，其中有一個插中了我。

    一頭有經驗、有力量的虎鯨在那種情況下完全可以輕易掙脫；然而我不行。脊背上的疼痛使我徹底亂了分寸，因為母親告訴我「到了人類的手裡就完蛋了」。他們又扔了幾個叉子下來，隨後一個大膽的人順著叉子的繩索滑下來，用另一根叉子狠狠地插進了我的身體。我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們又放下了一隻大網，沒費多大勁就把我撈上去了。

    完蛋了，我想。

    隱約中，他們推來了一個幾乎沒穿衣服的女孩，渾身都是泥水，頭髮散亂，眼神里還充滿著憤怒。我記得這一幕，因為同時我也是那個女孩。他們大聲地喊：「讓那個鯨魚來！」但是另外一些船員喪氣地說：「那是一頭母鯨！還是個幼崽！」然後那一群海盜就在那裡七嘴八舌地吵吵起來。最後，他們決定把女孩塞進鯨魚的嘴裡。

    「希望上天6能因此饒恕我們！」一個醉醺醺的船員喊。

    （6：這片大陸的宗教信仰錯綜複雜，一般會用上天代指各自的神明。）

    「上天寬恕！」其他船員大聲喊著，掰開鯨魚的嘴，把精靈女孩塞了進去。然後他們覺得無聊，就散去了。當晚女孩和鯨魚都死了，無聲無息，有海鳥來啄食鯨魚的肉。第二天，他們可能覺得做的有點過分，為了隱瞞，把虎鯨推進了海中。船長問起來女孩去哪了，他們都說女孩想不開，自己跳船，估計是死了。這也是他們事後串通好的，我也是後來才聽說。那是一個當時目睹並參與了全過程的海盜後來跟我說的，那虎鯨在被推下船前似乎叫了一聲，聽起來很憂鬱。我知道，因為我當時聽到了鯨魚母親悲傷的呼喚。船上的一個巫師還做了不知道是什麼的法事，目的是為了「希望上天能因此饒恕我們」。

    然後，我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麼，鯨魚和女孩的身體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兩者的精神也進行了融合。可能是由於復仇的力量使二者相聯繫；或者是其它的什麼不明原因，也正是這原因是我對以後的事情充滿了無力感。總之，鯨魚和女孩又活過來了，並且融合成了一個身體，一個精神。她的名字就是阿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