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1990 第三章 把彩電塔賣了，攏共分幾步？

    其實，白鋒是借著裝瘋，做了一次心理暗示。

    賣彩電塔=瘋狂。

    賣彩電塔廣告=合理。

    魯迅先生說過：想要把窗戶打開，那大概要先說拆掉屋頂，這樣他們就會調和，同意開窗。

    這其實就是心理學上的『破窗效應』。

    廣告與心理學，關係極其密切，徐光頭拍過一個叫《催眠大師》的電影，也提過此事。

    目前，可以說白鋒的『破窗』成功了。

    但實際上，彩電塔又不是你們報社的，你們憑什麼賣這個廣告！

    報社賣彩電塔的廣告，聽著也挺瘋狂。

    可在白鋒看來，這非常靠譜，而且，這就是一個十分常見的廣告商業模式。

    這裡面涉及到了一個詞：

    代理。

    行業外的人，肯定想不到代理在廣告行業普遍到何等程度。

    這麼說吧，在未來一家廣告公司從掛牌到倒閉，大概率從來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廣告主。

    而這卻是廣告業內極其普遍的現象。

    肯定有人不相信，但白鋒卻能輕易的給出許多實例。

    未來會有一家叫做漢師的廣告公司，就國內的製作公司體量來說，至少前三。

    若打開他們的網站，他們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多年來，我們為多家代理公司提供了優質服務……

    人家以接代理的活為榮。

    有趣的是，這家公司拍過一個知名廣告。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更加有趣的是，這個活是『西毒』給的，他自己就是代理，就是中間商。

    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沒有中間商，可撒個謊就能賺2000萬，為什麼不撒呢？

    落到建築物戶外廣告這個範疇，代理又是絕對必須的。

    簡單來說，一個建築物有沒有廣告價值，這本身就是廣告公司來發現的。

    剛剛白鋒是裝瘋來著，但也可以看做，他在闡述彩電塔的廣告價值。

    現在，關鍵就看老戴這個主編了，代理這個模式在當下算是方興未艾，於大爺還忽悠五行針呢。

    還好，白鋒對老戴算是有些了解。

    「我明白小鋒的意思了，我們去跟遼台談，我們做中間人，就是那個對縫……」

    戴主編根本沒想到『代理』二字，他想到的是『對縫』。

    差不多一個意思。

    劉清慧還有些糊塗，「老戴呀，你說什麼呢？咱們不是報社嗎？」

    老戴卻已經看到了商機，「我們確實是報社，但這個事情……」

    白鋒很巧妙的接了一句，「有利於彩電塔的運營。」

    老戴高興的一拍手，「對對對。」

    劉清慧也是整明白了，現在省里市里都很看重這個彩電塔，如果能增加這個彩電塔的營收，上級領導肯定高興。

    可上級領導一高興，老戴這傢伙不得受表揚？

    官兒迷……劉清慧心中暗諷，但嘴上自然不說。

    老戴已經是眼睛放光的狀態了，「這個廣告，那得多少……」

    白鋒又是接了一句，「至少能賣幾十萬。」

    幾十萬？

    老媽都吃驚了，「真的假的？」

    這年頭，幾十萬可不是小錢，他們報社一個廣告位也就幾百塊，電視台幾千就能做了，還是按分鐘算的。

    當然了，白鋒很清楚，在接下來幾年裡廣告會越來越貴，打著滾往上翻。

    這貨十分自信的一拍胸脯，「這麼好的彩電塔，一年怎麼說也得三十萬吧。老戴，如果我能把這個塔身廣告賣個三十萬，你是不是得給我媽漲工資？」

    此話一出，老戴那邊還沒反應，老媽卻著急了。

    「怎麼是你來賣呢？」

    她想不明白也正常，可老戴已經是全都聽懂了。

    「漲工資這件事不歸我管呀，頂多加獎金……」

    已經到了開條件的階段了嗎？

    劉清慧聽到這些，心情非常複雜。

    我兒真是孝順，就算是神經了也想著我這個當媽的。

    但瞬間就變了：我兒子才沒神經呢！絕對沒有！

    老媽神色一會兒一變，白鋒也捉摸不透。

    還好，老戴沒說完呢，「我又一想，似乎我們報社來做這個事情……」

    白鋒秒接，「成立一家新的公司，掛靠在咱們報社下面。」

    此話一出，老戴一拍大腿。

    「對對對！」

    把老媽嚇了一跳，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插嘴。

    老戴這個主編現在已經十分亢奮了，但看到劉清慧的眼神，又只好說道：

    「小鋒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確實是做了許多的準備工作，不錯不錯……咳咳，我就不多說了，還有許多工作呢，你跟你媽好好聊聊吧。」

    說完，老戴樂呵呵的走了。

    老媽滿腦子的問號，她拋了個眼神給自己兒子，讓他好好體會。

    白鋒自然體會到了，當下一本正經的說道：「媽，現在是改革開放，全國上下都在搞活經濟，我們要解放思想，特別是身處老工業基地，更是要先一步做出改變，這才能起到模範帶頭作用。」

    好傢夥，這是看了多少新聞連播呀。

    「這套詞兒我比你熟！」老媽擺明了不想聽套話。

    白鋒卻一臉的冤枉，剛剛所說的，真不是什麼假大空，而是十分重要的基礎。

    如果不是有以上這個背景，白鋒不可能在老戴還有老媽面前提這檔子事。

    老媽想聽乾貨，也實屬正常。

    白鋒接著就說道：「如果這筆生意談成了，這不就是『先進典型』嘛，以後報社就可以照貓畫虎，不光是可以賣彩電塔的廣告，也可以賣別的。

    這不是搞活經濟嗎？

    老媽，你們可是報社，把這個成功經驗寫出來，這會有什麼影響，還用我多講嗎？」

    劉清慧這次是聽懂了。

    現在沈城看上去還是挺繁榮的，但作為報社的自然能掌握許多信息。

    不少廠子都挺艱難，工人的工資看上去不少，可實際上卻是60%發放。

    經濟問題不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楚的，就比如沈城商品口碑還是很好的，還是挺暢銷的，可有的企業就因為三角債的緣故快不行了。

    劉清慧不是很懂經濟問題，但她知道至少得做出改變。

    如果真如兒子所說的那樣，這絕對是件大好事。

    樹立典型，甚至有可能被推廣…………老戴那貨不得去大會上做報告，介紹先進經驗？

    怪不得這麼上心呢。

    劉清慧這等想法，也是受到時代局限的，她覺得能去大會做報告，光榮而有意義。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她兒子其實更在乎的是賺錢。

    不過，當媽的還有個疑問。

    「為什麼是你去賣這個廣告？」

    白鋒嘿嘿一笑，「老戴肯定想的是他賣廣告，那個公司也是個幌子。但我敢肯定，他絕對賣不出去。」

    此話一出，老媽噗嗤一笑，「你怎麼這麼說你戴叔叔。」

    白鋒輕嘆一聲，「老戴這個人，說到底是個文人，雖然他有一腔改變當下局面的熱血，可商業上的事情，他肯定搞不成。」

    這話有些老氣橫秋了，老媽聽了，自然覺得奇怪。

    「他不行，你就行？」

    咳咳……白鋒咳嗽兩聲，好險，差點兒露餡。

    「我之前準備了嘛，在圖書館裡看了一些相關的書，至少我知道去找誰來投這個廣告。」

    老媽點了點頭，自己兒子本來就是個好學的孩子。

    白鋒捕捉到老媽的神色變化，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接著……

    「怎麼你一提掛靠，老戴這麼高興呢？」

    白鋒的回答十分乾脆。

    「能賺錢嘛。」

    老媽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掛靠就能賺錢？」

    白鋒只好說的再清楚一些，「有掛靠費呀，這個錢還不是……」

    「掛靠的錢就是那個對縫的錢？」老媽終於懂了，而且，她馬上就想到，確實需要一個掛靠的公司。

    彩電塔隸屬於省電視台，都是宣傳口的兄弟單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酒桌上：老戴，你們報社好意思向我們要錢？

    劉清慧都能想到那些場面，估計咱們主編是抹不開面兒提錢的。

    所以，兒子說的對，老戴那貨根本談不成這個生意。

    但白鋒還是強調了一下，「別說什麼對縫，應該叫代理。」

    對縫這個詞兒，原本是中性的，可架不住當下許多倒爺都在用，等於是被賦予了邪能。

    另外，雖然改開已經很多年了，可投機倒把罪要在97才取消。

    劉清慧自然也明白兒子的意思，當即答應以後絕對一直叫代理。

    不過，到了現在……劉清慧發現自己兒子好像挺正常的。

    賣彩電塔廣告這件事，初始聽來很驚人，可以上這些綜合在一起，竟然十分合理。

    可劉清慧還是有些擔心。

    「兒子，你真能把這筆生意談下來？」

    這個擔心很正常，白鋒拉住老媽的手，「媽，你就放心吧，我有絕對的信心。」

    劉清慧聞聽此言，心裡暖暖的，「我兒子真是長大了。」

    這句話，是白鋒最想聽的。

    賣彩電塔廣告這件事，白鋒是想向父母證明自己是有生存能力的。

    我能賺錢，意味著我能在這個社會生存了，所以，我長大了。

    這才是他不復讀計劃的關鍵。

    如此，心情激動之下，白鋒十分自信的說道：

    「這次我不光給報社賺錢，還能給咱們家賺個幾萬塊錢！媽，你就瞧好吧。」

    幾萬塊錢？

    剛剛還覺得兒子很正常的劉清慧，此刻的心情猶如過山車。

    兒子，就算是你真神經了，爸媽也養你一輩子！